矛盾性是台湾文化最主要的特点。台湾人的矛盾性、台湾社会的矛盾现象,使台湾文化无时无刻不充满着矛盾。现择其主要表现评介如下。 (一)既是冲突的,又是包容的 族群是台湾社会矛盾的根源之一,也是台湾社会主要问题之一。从大的方面划分,台湾族群可分为福佬人(即闽南人,约占75%);客家人,约占10%;外省人,约占13%;原住民,约占2%。再细分,闽南人族群中又可分为漳州人、泉州人;客家人族群中亦可分为福建闽西人、广东潮州人及梅州人;外省人主要指1949年随国民党军队退到台湾的军人和随军家属,细分几乎每个省都有;原住民如细分,又可分为泰雅族、赛夏族、布农族、曹族、鲁凯族、排湾族、卑南族、阿美族和雅美族。台湾先民大多数由大陆渡海而来,“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只有同宗同祖同乡最可靠。于是按村乡形成聚居点,后期为便于联络,又成立各类同乡会,一有事情,同乡聚集。不同族群往往在一定时候、一定时期发生冲突。如历史上福佬人与客家人冲突不断,有时甚至打杀得不可开交;福佬人中的漳州人和泉州人又冲突不断,有时甚至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械斗仇杀,但过了某个时期,又和平共处。由于被开发台湾的共同利益所包容,并没有形成长期势不两立的对抗族群。台湾戒严令解除以来,似乎在选举时省籍问题又被提出,双方互相攻讦,不遗余力,报纸、电视台等舆论工具推波助澜地介入,再加上各种声势浩大的造势,颇有不把对方一口吞下去绝不罢休之势。族群意识似乎随时可能被煽风点火而引爆情绪化的对立,大家似乎都有满腔的愤慨与不平。但选举一结束,立即烟消云散,一切平静如初,并无继续加剧冲突的现象出现。台湾有人将这种现象称之为“勇士与小人的混合体”。也有人从海岛的地形特征来解释这种文化现象,既有挑战性,又有妥协性。90年代中期,台湾岛内的省籍冲突似乎有被激化的倾向,在某种政治利益驱动下,有人俨然以台湾省代言人的身份出现,指责外省人“吃台湾米、喝台湾水,却不会讲台湾话”,外省人认为自己多年来为台湾打拼所付出的劳动不被承认,感情受到极大伤害。于是在台湾外省老兵中,津津乐道地反复传着一个政治笑话:台湾高层某日召开确定接班人会议,讨论到节骨眼上,蒋经国突然要上厕所,秘书问他接班人选谁,他一边上厕所,一边回答“你等一下”,因为江浙口音,秘书误以为是“李登辉”,忙向大会宣布接班人为“李登辉”,等到蒋经国入厕返回时,木已成舟。徐宗懋在《务实的台湾人》中所言:“90年代中期,台湾最时髦的话题是关于原住民、闽南人、客家人、外省人的‘四族共和’。政治人物呼吁以爱来化解族群冲突,甚至编成小说、戏剧以对社会进行教育。”教育是一个方面,但主要是无论闽南人、客家人、外省人,他们的文化都是中华文化在台湾的延伸和扩展,都是来自中国大陆,都是拜同样的神、过同样的节、写同样的文字,甚至连长相也大同小异,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此外,在日常生活中并没有因省籍问题而互相对视,可见并非一定水火不相容,无论政治家怎么挑动,冲突也是一时的,而包容必是长久的。 (二)既有强烈的优越感,又有去不了的悲情意识 陈百潭创作的《爱拼才会赢》,20世纪80年代中期唱红了台湾,不仅唱出了台湾人人想“出头天”的心理,关键是落在一个“赢”字上。台湾人认为在财富上、生活上,他们赢了。一般台湾人都为这半个世纪台湾经济腾飞成为亚洲四小龙之一而产生一种优越感,认为台湾钱淹脚背,随之而来的是盲目自大,有机会动辄台湾这个第一,那个第一,有时也爱有意无意地在岛外人面前显示财大气粗,但随之在心灵深处又有一种难以诉状的悲情和痛苦。这种既优越又悲情、既妄自尊大又妄自菲薄的现象,也许是台湾人的特殊情结。目前台湾流行一句话,或许可为这种情结作注:“过去到大陆,大陆人问我们是不是来投资的;现在到大陆,大陆人问我们是不是来旅游的;今后到大陆,大陆人可能会问我们是不是来打工的。”这些话表达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危机感,同时也折射出一种优越与悲情混合的复杂心理。台湾人的悲情意识有其历史渊源,台湾先民当时渡过波涛汹涌的海峡来到吉凶未卜之地时,带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心态,一首《渡台悲歌》详细描绘了先民们在台湾开垦的艰难,其“悲”字贯穿全诗。魏秀堂在《话说台湾人》一书中,有一章节专谈“悲情的台湾人”:“台湾在历史上曾屡受外族入侵和蹂躏,先是荷兰人统治,后来又被日本占领长达50年之久,真是命运多舛。光复之后,台湾同胞怀着一片爱国的赤诚之心,迎来了祖国派来的人,但不久又和前来接收的这些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并因此受到残酷的镇压。后来,经济发展了,生活水平提高了,但又因为当局以各种理由阻挠与祖国大陆的统一,长时间和海峡彼岸实行对峙。两岸关系时而缓和,时而紧张,至今‘三通’难通,两岸之间的交流和交往还是有诸多不便。这种反复不定的过程,难免造成台湾同胞思想和价值观的混乱,并使他们对命运经常感到无奈和茫然。从福建来的台湾人,本来就受到没落贵族文化和心态的影响,再加上台湾自身这些因素作用,不啻是雪上加霜,在他们心中成了一种丧家之痛。”最能表现台湾人悲情的可算是歌仔戏的曲调。300多年前,闽南民歌小调“歌仔”随着漳州移民而传入台湾,后演变为歌仔戏。歌仔戏的曲调悲戚感人,凄楚哀痛,以一种令人哀叹心悸的哭腔,表达了一种难以言状的悲情。由于歌仔戏准确地传递出台湾人内心深处的感受,因此常演不衰,成为台湾的代表剧种。台湾人的悲情意识似乎无时不在,难以摆脱。如台湾某次文化节推出南管系表演,这本是一件高兴的事,但舞台上的背幕,却打出“痛惜咱的情”几个大字,“痛惜”两个字,一副悲戚自怜的模样。再如台北市一方面总在标榜一年出岛到世界旅游的人数为台湾地区最多、到世界各地旅游的经验最为丰富等等,但另一方面又优越自豪不起来。因为世界上与台湾建交的国家极少,自然外出旅游多有不便,有时倍觉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