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与李大钊,通称我党历史上的“南陈北李”。 陈独秀是中国近现代史和中共党史上著名而复杂的人物,一生曲折坎坷。他的性格品质也如他的一生经历:既有光明面熠熠闪光,也有阴暗面锈迹斑驳,既有政治思想家的风格,又有更多的旧文人气质,带有鲜明的时代烙印和典型的个人特色。毛泽东曾推崇陈独秀说:“前之谭嗣同,今之陈独秀,其人者魄力雄大,诚非俗学之比拟”① 据曾任陈独秀秘书的黄文容回忆:陈独秀给他的第一印象是严肃,不好接近,中等身材,身条魁梧,胡子刮得光光的,黄褐色的眼珠,炯炯有神。他的生活简朴,室内整洁,喜爱抽雪茄烟和在屋内踱来踱去。他记忆特别强。②这是陈独秀的一般表象特征。至于陈的性格品质特征至今论述甚少,本文作一尝试。 1 陈独秀刚烈倔强,不畏强暴,视死如归,富有怀疑、批评、开拓精神和敏锐的洞察力,但政治软弱。 陈独秀自幼带有叛逆性格,宁折不弯。儿时,面对绰号“白胡爹爹”祖父的毒打,他总是一声不哭。祖父气得没法,却似又从孙子的沉默中悟出了什么道理,后来他对乡人说,这孩子长大后不成龙便成蛇。年轻时,他虽执意未参加同盟会,但同样在政治思想上发展成为朝气蓬勃、敢讲敢为的资产阶级革命民主派。在民主革命的汹涌浪潮中,他积极大胆地参加了反帝爱国和反对清政府的斗争。1913年7月,二次革命爆发后,他由沪返回安庆,第三次任安徽都督府秘书长。柏文蔚的部下龚振鹏驻军芜湖,“残杀无度”,且将讨袁计划密告袁的大将段祺瑞。陈独秀等到芜湖时,因当面“痛斥其非”,“均被绳绑,拟即枪决”。③他临危不惧,怡然自处,“很从容地催促道:“要枪决,就快点罢!”④后幸有兵力相救,才免遭毒手。 在早期新文化运动中,陈独秀对于封建的伦理、道德、文化、学术的斗争异常勇猛顽强。他曾公开声明,为了“民主”和“科学”,“就是断头流血,都不推辞”。⑤为提倡文学革命,他表示“愿拖四十二生的大炮,为之前驱”。⑥ 1932年,陈独秀最后一次于沪被捕,在押解去南京的列车上,他竟“酣睡达旦,若平居无事者然,其临难之从容不迫,而怡然处之,往往如此。”⑦五四运动爆发后,当蔡元培先生于九日被迫出京时,许多朋友劝陈也离开,他不肯走并愤懑地说“我脑筋惨痛已极,极盼政府早日提我下监处死,不欲生存于此恶浊之社会也”。⑧他在24号《每周评论》上说“研究室和监狱是文化的发祥地”,表现了他“宁为主义情愿牺牲的决心。”之后,他不避风险前行新世界游艺场散发传单而被捕。 李达认为,对陈独秀“要表两种的敬意:一,敬他是一个拚命‘鼓吹新思想’的人;二,敬他是一个很‘为了主义肯吃苦’的人’。”⑨ 陈独秀性格刚强坚毅,具有开创革命大业的英勇气概。然而,他又表现出文化战线上勇敢与政治战线上幼稚软弱的两重人格,而这相当地削弱了他的战斗力。 2 陈独秀终生爱国,富有民族气节和独立精神,不懈追求真理,却背叛马列主义,远离人民。 陈独秀是一个具有爱国主义和现实主义品格的人。18岁就曾洋洋洒洒七千字《扬子江形势论略》,其忧国之心、爱国之情渗透在字里行间。三十年代的五年铁窗生涯,他始终一身士可杀而不可辱的中国知识分子的铮铮傲骨,表现了一个爱国者的可贵品质和鄙视国民党权贵的放荡不羁的文人气质。著名的法庭辩诉,表现了强烈的反蒋抗日和爱国主义精神,连国民党的军统头子徐恩曾也不得不承认,陈独秀“有中国读书人的传统风度,他有坚强的民族自尊心”。 陈独秀有许多不同于一般政治人物的特点,其中之一就在于他终身都是一个爱国者,即使因犯错误被开除出党,远离了马列主义后,也是如此。他始终具有强烈的民族感情、独立的人格和一颗炽热的爱国之心,而远非康生之流所诬陷的日寇汉奸,更非张国焘、周佛海那类出卖灵魂、丧失人格、认贼作父的可耻叛徒可与之同日而语的。张国焘在回忆中对陈独秀的印象是:好学深思,精力过人……非常健谈。他的谈吐不是学院式的,十分的引人入胜。他往往先提出一个假定,然后层出不穷地发问,不厌其烦地去求得他认为最恰当的答案。谈得起劲的时候,双目炯炯发光,放声大笑。他坚持自己的主张,不肯轻易让步,即使不大显著的差异也不愿稍涉含混,必经谈得清清楚楚才肯罢休。但遇到他没有考虑周到的地方,经人指出,他会立即坦率认错。他词锋犀利,态度严峻,象一股烈火似的,这和李大钊先生温和的性格比较起来,是一个极强的对照”。张国焘的这段回忆基本上是可信的。⑩ 3 陈独秀待人接物胸怀坦诚,光明磊落,但急躁执拗,不能容人,素行不检。 鲁迅先生曾作过一个很恰当的比喻:“假如将韬略比做一间仓库罢,陈独秀先生是外面竖一面大旗,大书道:‘内皆武器,来者小心!’但那门是开着的,里面有几枝枪、几把刀,一目了然,用不着提防”。(11)他“不讲假话,为人正直,喜怒形于色,爱说笑话,他很诙谐,可是发起脾气来也不得了。他认为可以信任的人什么都好办,如果不信任,就不理你,不怕得罪人,办事不迁就”。(12)他“平时细行不检,说话不讲方式,直来直去,很不客气,经常得罪人……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喜欢他,爱护他”。(13)陈独秀曾直言初次见面的沈尹默“诗做得很好,字其俗入骨”,(14)刺激得沈从此发愤钻研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