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战争爆发还是战争结局都没有大悬念的伊拉克战争的真正意义在于:它是一场“先发制人战”,打响了美国在新世纪初实施“先发制人”国家安全新战略的第一炮;它是一场“民主改造战”,美国企图通过军事手段达到推翻萨达姆、建立亲美政权的政治目的,继而开始在中东地区的“民主化”改造进程;它是一场“世界秩序战”,它引发了在建立什么样的世界新秩序问题上的激烈较量,导致了力量对比关系的全球性分化组合。伊拉克战争是冷战结束十余年来最具影响力的一场战争,将对21世纪初叶的世界战略态势和中国安全环境产生重大而深远的影响。 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的战略企图 “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是美国对伊动武的借口。“解除武装、交出政权”是美国对伊动武的直接目的。推行新的霸权战略,建构新的世界秩序,开展新的文明改造,经略新的地缘政治,是这场战争的深刻战略企图。 (一)推行新的霸权战略 冷战结束后,美国霸权战略的推进经历了两个阶段,现已进入第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冷战型霸权”阶段。这个阶段从冷战结束之后一直到九一一事件之前,主要表现为美国冷战思维猖獗,霸权气焰嚣张。美国称霸所要解决的世界安全问题主要是冷战后遗症问题,包括波黑战争、科索沃战争和海湾战争。九一一事件后,美国霸权战略的推进进入第二阶段,即“反恐型霸权”阶段。震惊世界的九一一事件虽然极大地挫伤了美国的霸气和锐气,但也为美国推行霸权创造了新的机遇,提供了很好的借口。美国打着反恐的旗号,发动了阿富汗战争,将数万大军派驻中亚,在东南亚开辟了反恐的“第二战场”,反恐成为美国推行霸权最具欺骗性的一面旗帜。以伊拉克战争为转折,美国霸权战略的推进进入了第三个阶段,即“新帝国霸权”阶段。进入新世纪以来,“新帝国论”在美国政坛甚嚣尘上,颇有市场。这一理论认为,面对21世纪混乱无序的世界,国际社会需要一种符合人权和现代民主自由等价值观念的“新型帝国主义”;这种“新型帝国主义”是经济、政治、文化和军事的综合体,美国作为当今世界实力超群的惟一超级大国,是“新型帝国主义”最具资格的代表;“新型帝国主义”的重要使命是“使落后国家的文明和统治获得新生”,而对恐怖主义、“无赖国家”和“失败国家”,则要进行坚决打击和铲除,以建构世界“有序的民主秩序”,按西方的民主价值观一统天下。美国也确实具备这样的实力和条件。一方面,美国实力超群,拥有绝对的战略优势。2002年美国GDP总额高达10万亿美元,占世界GDP总额的30%,另一方面,反恐为美国推行新帝国霸权提供了很好的机遇,所以美国攻打伊拉克的借口,就是伊拉克与“基地”组织有联系,它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样,“实力加机遇”,就形成了美国推行新帝国霸权得天独厚的条件。伊拉克是美国推行新帝国霸权的最大的敌人。2002年9月20日,布什政府颁布了他上台以来的第一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报告认为美国在冷战结束十多年来第一次找到了真正的敌人,一是国际恐怖主义,二是“邪恶轴心”势力。在美国看来,伊拉克是美国的双重敌人:伊拉克既是国际恐怖主义的重要后台,萨达姆政权与本·拉登“基地”组织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伊拉克又是“邪恶轴心”势力的首要国家。因此,美国推行新帝国霸权就先拿伊拉克开刀。 (二)建构新的世界秩序 伊拉克战争的意义大大超出了事件本身,其政治意义远远重于军事意义。因为这是美国在21世纪初发起的旨在构筑美国主导的“世界新秩序”的重要战略行动,是美国称霸世界庞大战略计划中的第一步。随着这场战争的结束,人们粗略地看到了美国构想的“世界新秩序”。首先,这个“世界新秩序”将由美国主导。上述《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勾画了美国主导的“世界新秩序”的蓝图。该报告宣称,美国将保持世界上最强大的能够打败任何对手的军事力量,决不允许任何国家和非国家行为体对其第一军事大国地位构成威胁,也不允许任何国家和非国家行为体对美国扩展民主势力的战略构成威胁。如果出现这种威胁,美国将果断地予以消除。其次,美国将依靠超强的实力,采取“先发制人”战略,打出一个“世界新秩序”。2002年初,布什在《国情咨文》中首次发出了“先发制人”战略信号。《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将“先发制人”正式确定为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布什政府认为,对任何可能威胁美国利益的国家和行为,都要采取“先发制人”的手段予以消除。布什在2003年3月17日的演讲中公开声称:“在敌人既不宣战也看不见敌人的时代,等待敌人首先发起攻击再加以还击不是自卫,而是自杀。”(注:[日]《时代》周刊2003年4月5日。)因此,“消极的自卫无异于被动的自杀”,“在自己遭到攻击之前就把敌手干掉”,就成为“先发制人”战略的经典表述。伊拉克是当今国际社会公开挑战美国霸权的典型国家,美国对伊作战将形成一种范式,即今后无论谁挑战美国利益,谁就将有可能变成第二、第三、第四个“伊拉克”。再次,通过加强联盟,营造一个“美国主导下的世界和平”。美国的单边主义行径是建立在特定联盟基础上的,这既有以北约和日美安全保障体制为轴心的西方阵营联盟,又有打着“反恐”旗号所组成的松散的国际反恐联合,还有此次临时拼凑的对伊作战联盟。美国选择伊拉克实施“先发制人”战略,以杀一儆百,为建构美国主导的“世界新秩序”开好头。 (三)开展新的文明改造 “文明的冲突”是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美国社会占主导的理念。这一观点认为,对西方世界构成最大威胁的是文明冲突,尤其是伊斯兰教文明、儒家文明与西方文明的冲突。美国政府认为,要想消除文明冲突,必须对伊斯兰教文明进行重大改造,向穆斯林世界输出美国的“民主”与“自由”,“为阿拉伯国家建立民主秩序”,使伊斯兰教文明与西方文明尽可能地和睦相处。事实上,在阿富汗战争尚未打响前,美国政府就开始秘密策划军事打击伊拉克的方案。2001年9月17日,布什总统在一份“绝密”文件中,就向军方授意制定攻伊计划(注:[英]《每日电讯报》2003年3月18日。)。2001年9月20日,美国的新保守派人士联名致信布什总统,要求美国通过军事方式对伊拉克实施“民主化”改造,认为“这是一个对美国具有最重要战略意义的目标”(注:[美]《外交政策聚焦》2003年3月24日。)。美国国务院政策规划办公室主任哈斯主张美国要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积极地推进中东“民主化”进程,启动新的美国中东伙伴关系方案,以缩小穆斯林世界与世界其他地区的民主差距(注:新华社华盛顿2003年3月20日电。)。2003年2月26日,布什发表演讲,为即将发动的伊拉克战争贴上了“民主化”的标签。显然,对伊作战是美国以伊拉克为突破口,对伊斯兰教文明进行改造的战略步骤。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伊拉克是否真正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在于美国改造伊斯兰教文明的方针已定。如果萨达姆接受美国的苛刻条件,美国就可能实施“软改造”;如果萨达姆不接受美国的条件,美国只能实施“战斧式的硬改造”。这也就决定了小布什发动的对伊作战与老布什发动的海湾战争有重大的区别。老布什主要是为了在军事上教训伊拉克,而小布什则是要全面改造伊拉克,对伊作战仅仅是全面改造伊拉克计划的最初方式和手段。通过军事打击伊拉克,实现“倒萨”目标,在伊拉克建立一个亲美政权,输出和培植西方式民主,为改造伊斯兰教文明树立一个样板,这才是小布什的真正目的。可见,改造伊斯兰教文明是美国21世纪初全球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