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东欧剧变和苏联解体,彻底打破了欧亚大陆自二战结束后 不久就逐步稳定下来的地缘战略结构。随之而来各种力量进行的战略调整和由此产生的 利益碰撞,直接推动了地缘关系的演变。整个90年代这一过程都在延续。进入21世纪, 中亚的反恐战争以及俄罗斯北约20国机制的建立等事态的发展,反映出地缘战略关系发 生了不同于以往的重大而深刻变化。虽然目前还不可能完全看清楚这种变化的内在规定 性及其长远影响,但从已经显现的种种迹象中却可以找到一些认识和分析地缘关系的重 要线索。 一 欧亚大陆战略联动性显著增强 “9·11”事件是人类文明史上惨痛的一页,并以极端的方式揭示出国际政治中存在着 深刻的不和谐和矛盾冲突。“9·11”事件发生在美国本土,也由此折射出美国对外政 策存在着比较严重的失衡。袭击美国的恐怖主义的“基地”位于被现代化和全球化进程 所边缘化的“灰色地带”,恰好也位于欧亚大陆的腹地。在落后的“灰色地带”发生的 一切往往容易被忽视,恐怖组织也因此才有条件得以生存。但是“灰色地带”的存在绝 对不是孤立的,在很大程度上则是现实国际政治畸形发展的必然结果。“基地”组织网 络的存在说明在欧亚大陆这一地缘博弈的传统地区,聚集了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人们想像 的利益联系和冲突。一些弱者甚至在对立和绝望中走向极端,追求模糊的非现实目标, 用非理性的手段与强者对抗。至弱拼死挑战至强,结果甚至都已经不重要。 “9·11”事件的突发宣告了“美国例外论的终结”,(注:福山(Francis Fukuyma)习 惯于考察事物的终结,“9·11”事件甫一发生,他就敏感地意识到了“美国例外论的 终结”。实际上国际政治有其自身的逻辑,任何一个国家终究都要受到这种逻辑的约束 。)并将原本内乱不断的弱小国家阿富汗及中亚国家一起推到了地缘政治纷纭变幻的前 台。恐怖主义的猖獗牵动了欧亚大陆几乎所有国家的战略神经,“9·11”之后主要国 家都做出了相应的战略和策略变动,战略中包含权宜的考虑,而策略中又蕴藏着深远的 企图。随之而来的是:大国的合作增加了,俄美靠近,北约与俄罗斯建立了20国机制, 上海合作组织经过努力在机制上得到了加强,克什米尔险些重又成为战争温床,阿以冲 突激烈不休。值得回味的是阿拉法特也曾一度被视为“恐怖分子”,而阿以冲突不得到 平息,中东的一切似乎都是建立在沙漠之上,美国如何协调与阿拉伯、伊斯兰世界的关 系? 在铁幕消失之后,经济科技的联系、思想的渗透,一切地理障碍都不是不可逾越的, 即使在广袤的欧亚大陆绵延纵横的沟壑、高山和大河也挡不住国家间安全利益的连接。 “现在的这个世界渗透性太大,以至于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有效地排除世界的影响。” (注:Zbigniew Brzezinski,The Grand Chessboard:American Primacy and Its Geost rategic Imperatives,Basic Books,1997,p.160.) 人们往往认为南亚是相对独立的战略板块,甚至美国都难以对这一板块(尤其是印度) 施加实质性影响。兴都库什山脉把南亚和中亚分割开来,只有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之间的 开伯尔山口成为沟通两者之间联系的重要通道。但通过反恐战争,南亚与欧亚大陆其他 部分紧密联系起来。巴基斯坦成了美国军事力量的前进基地,印度也对美表示愿意提供 “最充分的合作”。在可以预见到的时期里,至少巴基斯坦将会是美国反恐怖、防止核 扩散、反毒品等诸多方面寻求积极合作的对象。事实说明,任何国家都越来越难以孤立 于重要事态的进程之外。 “9·11”事件凸显出位于欧亚腹地的中亚地区的战略地位。通过反恐战争,美军进入 了中亚地区,并加强了在南亚尤其是巴基斯坦的影响,从而使它的两洋战略得到有力的 呼应。中亚无疑是欧亚两大地理板块的结合部,也是整个大陆的中心,美国的一举一动 自然引起有关国家战略上的相应调整。俄罗斯出于借助反恐合作改善对美关系、加快解 决车臣问题等现实需要,默认和容忍美国在中亚的军事存在,但同时又力图通过独联体 国家安全条约维持和强化对中亚的影响。在这个过程中,欧盟、日本、印度、伊朗、巴 基斯坦和伊斯兰世界也都不同程度卷入其中。而美国似乎想走得更远,2002年2月,美 军以追捕“基地”组织成员为由,进入到格鲁吉亚的潘吉西峡谷。这说明美国在初步完 成在中亚地区军事布局后,又把触角延伸到了外高加索,争斗可能将在又一个地缘要地 展开。 在这里不能不钦佩布热津斯基的远见。他在著名的《大棋局》中曾指出:“俄罗斯与 欧洲和跨大西洋体系发生联系,甚至可能形成某种形式的成员关系,作为结果又将为迫 切希望发展与欧洲关系的三个高加索国家——格鲁吉亚、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敞开大门 。”(注:Zbigniew Brzezinski,The Grand Chessboard:American Primacy and ItsGeostrategic Imperatives,Basic Books,1997,p.122.)只是布热津斯基有些简单化了, 他没有考虑到西方能否在经济和社会发展各个方面消化吸收原苏东地区广阔的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