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体论第一性 难道在认识的诸多分支中本体论第一性并不取决于最明显的证据吗?难道充分认识存在 者互相关联或互相对立的关系并不涉及领悟这些关系和存在者存在这一事实吗?因此, 阐明再次研究本体论问题(已被完全解决了的本体论问题只应处于遗忘的形式下)的重要 性,似乎就是确立一种基本的认识,没有这种基本认识,一切哲学的、科学的和日常的 认识仍然是天真的。 当代本体论研究的尊严系于权威而新颖的证据。基于这种认识,思想家们直接超越文 学领域的“阐释”,以便重新呼吸柏拉图伟大对话和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的新鲜空气。 怀疑这一基本证据,是一种鲁莽之举。但是,用这种怀疑来研究哲学,至少是回到哲 学的源头,超越文学与情感问题。 二、当代本体论 当代哲学本体论的复兴是异乎寻常的,当代哲学中关于一般存在的认识(基本本体论) 以能知的精神的真实情境为先决条件。摆脱了暂存的偶然性的理性,是与理念同在的灵 魂,是由忘记了自身或未意识到自身的理性,即天真的理性,塑造出的自我形象。本体 论(所谓本真的本体论)与现世的存在的真实性相契合。领悟具体的存在,意味着生活于 尘世之中。 此在不以自己所遭受的痛苦来提升和净化灵魂,而使灵魂成为迈向存在的更可接受的 东西。此在未开创历史,而总是只身使存在的理念成为可思的发展。此在既不因其饱受 的磨难而赢得本体论特权,也不因其创造的文明而赢得本体论特权。对存在者的领悟已 被用尘世的眼光加以阐明。本体论并非是在人们战胜自己的生存环境过程中建立的,而 恰恰是借助假定人们生存环境的张力建立的。 不可能把偶然性和真实性想象为向理智敞开的事实,而是想象为理智活动的产物,或 能够用这一严峻的事实和给定的内容来证明领悟的转换性和“意义意向”(由胡塞尔发 现的、而被海德格尔与一般存在这一概念联在一起的可能性),这构成当代本体论的重 要而新颖的内容。在以下论述中,对存在的领会并不以一种纯理论的态度为先决条件, 而是以人的全部行为作先决条件。凡人皆有本体论。科学研究、情感生活、需要的满足 与劳动、社会生活与死亡,所有这些环节都准确地诠释着对存在或真理的领悟,这种领 悟具有特定的功用。整个文明发轫于领悟,尽管领悟曾是存在的遗忘。并非是由于人才 有真理,而是因为一般存在是与自身的展开状态不可分的,因为有真理,或者如果人们 愿意这样说的话,因为一般存在是可理解的,所以有人类。 向哲学原初论题的复归(在这一点上,海德格尔的研究仍然是引人注目的)并非源于最 终复归谁知道何谓永恒的哲学(philosophia perennis)这一虔诚的决定,而是源于对上 面所提到的诸环节中的激进的先入之见所给予的基本关注。存在自身的意义这一抽象问 题和现时讨论的问题自然地合而为一。 三、当代本体论的歧义性 认为对存在的领会即具体的存在的实现,这冒着沉沦于存在的危险。至于海德格尔所 拒绝的存在哲学,只是他的本体论概念的副本,尽管它是不可回避的。就历史的存在属 于本体论范畴而言,令哲学家感兴趣的历史的存在涉及到人与文学,因为历史的存在是 戏剧性的。当哲学和生活融为一体时,我们不晓得自己还是不是垂青哲学,因为哲学意 味着生活或紧贴生活,因为生活意味着哲学。新本体论的重要贡献可以看做新本体论对 古典理智主义的反动。审视工具,并非看它,而是要懂得怎样使用它。审察现实的处境 ,不是界定它,而是发现自己的情感意向。领悟存在,意味着存在。所有这些似乎都标 志着西方思想理论结构的断裂。思不再是沉思,而是表白,是被所思的东西吞没,是被 卷入。这是在世的存在的戏剧性经历。 喜剧从最简单的动作开始,每个动作本身都带有不可避免的笨拙性。在伸出手去靠近 一把椅子的过程中,我弄皱了茄克衫袖子,划坏了地板,碰掉了香烟灰。在做我曾想要 做的事时,我做了这么多自己未曾打算做的事。我伸出手去靠近一把椅子,这一动作并 非是纯粹的,因为我已经留下了一些痕迹。在消除这些痕迹时,我又留下了另一些痕迹 。S.福尔摩斯将用他的理论来分析我的每个主动行为中的不可克服的粗鲁性,因此喜剧 很可能变成悲剧。当笨拙的行为与所要达到的目标背道而驰时,我们处于悲剧的顶点。 为使死亡的预言不致应验,劳修斯(Laius)将试图及时地消除它们得以应验所必须的条 件。接着,俄狄浦斯(Oedipus)像下面这只猎物那样倒出自己的苦水:这只猎物逃离大 雪覆盖的田野上的猎人,因此就是它所留下的那些印迹将令它陷于灭顶之灾。 因此,我们对自己未意识到的东西负责。控制着行为的意识使与自己同时产生的未被 意识到的行为不致发生,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做某事,但却事与愿违。换句话说,我们 的意识和通过意识对现实的控制,并未割断我们与现实的联系,我们总是通过自己的存 在的非透明性面对现实。关于现实的意识与我们尘世的住所相左,在这一点上海德格尔 哲学对文学界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影响。 但是,存在哲学先于本体论直接地超越自身。由于我存在,被卷入的存在这一事实, 即我发现自己被卷入这件事,是与应该通过不可归结为思想的关系而成为我的对象相关 联的,这种存在被解释为领会。从现在起,知道这一动词的及物特性是与存在这一动词 的特性相关联的。就动辄被认作是蔑视理智的哲学而言,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开篇 之语,“求知是人类的本性”,仍然是毋庸置疑的。像《尼各马可伦理学》第10卷本质 的沉思突现善一样,本体论最终不仅突现存在的实践关系,而且涉及到存在者的一切关 系的本质,甚至涉及到存在的一切关系的本质。难道存在者是“展开的”不就意味着存 在者的存在吗?具体的存在被按照自身试图成为一般存在的“展开状态”加以解释。我 们存在于对现实的领悟的循环之中。领悟恰恰是存在系统地展示自身的活动。一切非充 分的领会都只是一种片面的领会。结果表明,对存在的分析和对所谓存在的“此”性的 分析,只是对真理的本质的描述,就是对存在的领悟的条件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