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是社会现代化进程中必不可少的舆论工具。《大公报》由吴鼎昌、胡政之、张季鸾接办后,成为20世纪30年代中国最有影响的民办报纸之一。它记载着国人为现代化奋斗的历史,记录着中国知识分子对中国实现现代化的各种方案的争鸣与共识,展现了一代报人对中国经济现代化的思考与追求。将这一历史过程整理出来,不但是史学工作者应尽的责任,而且对今天大规模进行现代化经济建设也有借鉴意义。 (一) 1931年5月22日,《大公报一万号纪念辞》提出了“中国必须工业化、科学化,以政治言,必须民主化,及社会主义化”的目标。这反映了当时国人迫切需要安定和渴望建设国家的呼声。然而,如何进行建设,《大公报》没有明确阐述,只是说“一定前进,其前进的目标,必达到全民乐利进步,与国家自由平等”。 “九一八”事变的发生,促使《大公报》对中国现代化问题做出认真的思考。事变发生后,一场抗日救亡运动在全国兴起。探讨救国的方法,是《大公报》最关心的问题。当国民群情激愤要求一致抗日时,《大公报》提出:“吾人以为今日之大患,尚不在外患敌兵,而在政府与社会人才破产。”其社评说:“内忧外患不足畏,民穷财尽不足虑。惟政府与社会之人才同时破产了,一至于斯,则真如洪水猛兽之将至,充其量足以亡国而灭种。”(注:《本刊的旨趣》,1932年1月8日《大公报》;《迎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1月1日《大公报》。)因此《大公报》试图“唤起人们建国的原始精神”(注:《唤起人们建国的原始精神》,1932年2月8日《大公报》,“社评”。),希望国人像大禹一样,忘己忘家,至勤至朴,一切从头创造,御侮建国。 1932年1月28日,日军在上海发动进攻,《大公报》进一步看到中国今后必须在军需工业及经济上有所建设。淞沪之战,日本是“以最新式之科学战法,摧坚陷阵,我则以原始的血肉之躯,先天的爱国之念,奋掷肉弹以御之”。该报认为,中国要经得起长期与日作战,“今日所缺者不在壮丁而在军器,战事延长,所虑者不在士兵用命,而在交通梗阻,粮食匮乏”。(注:《淞沪之教训》,1932年2月12日《大公报》,“社评”。)怎样战胜现代化强国日本,是淞沪抗战后值得思考的问题。 1932年3月11日,得知国民党当局已接受国联决议,将开始停战谈判,《大公报》马上提出中国要进行现代化的要求,即“中国自此为始,须将其政治制度、经济方略,一齐从头改革,社会之风俗,个人之生活,俱须彻底刷新。如何建设拥护民众大群利益之政治?如何急进的兴科学工业?如何在资本主义与非资本主义之各种矛盾与对立中,自定其解决经济问题之步骤与方略?如何全力增进行政与军事的效率?如何彻底完成全国之自卫手段?”在目前困难紧急的状态下,它要求当局与国民对“以上诸大问题,一年中必须立基础,五年中必须收成效!如是方救亡与复兴也”。如何实现这一目标?《大公报》提出坚持两个原则,一是决不依赖外力,“一切一切,皆以自力为之”;二是“以流血牺牲维持我国之完整”。(注:《长期奋斗之根本义》,1932年3月11日《大公报》,“社评”。) 《大公报》这时提出“一切从头改革”的现代化问题,首先,是源于对中国积弱积贫的自省。它认为,自甲午以来,中国民族危机严重,一直就有被瓜分的危险,“庚子之役其危险尤甚”。中国从来没有国防,其得以避免瓜分,是因列强力量的均势,人民一直处在“灰色之苟安”中,“国民习焉不察,遂以为均势可恃”。所以中国进行的是近半个世纪有名无实的维新。20世纪的前30年虽有不间断的改革,然而民生愈困,国事愈危。中国的社会中坚——知识分子没有很好地吸收西方文化,是在专制统治的背景下,进行浅薄低级之欧化,“今日之外患是三十年维新改革失败之证明也”。(注:《士气激昂与政府责任》,1931年12月8日《大公报》,“社评”。) 其次,是对国民党政府的所作所为的反省。国民党政府1928年统一中国,正是进行建设的一个大好时机。”乃因党内自裂,启连年战祸,国力本微,又自断之。”(注:《士气激昂与政府责任》,1931年12月8日《大公报》,“社评”。)在“革命政府之下”,中国“乃寸步未进,所增者,惟国民负担”。当局完全将建国的宝贵光阴虚耗,“军队愈多,而国防能力因而愈小,因为不断地内战”,中国立国必需的几分建设,尚未开始。(注:《本刊的旨趣》,1932年1月8日《大公报》。)今日又惨遭蹂躏,“乃三十年维新失败之证明,尤为五年来革命顿挫之结算,其意义严重,应为全国国民一致反省者也”(注:《目前政治上之需要》,1931年12月14日《大公报》,“社评”。)。 再次,是对日本悍然侵华的反思。日本悍然侵略东北,并在世界50余国代表正义声援中国、“咒诅日本侵略之时,而所谓的伪满洲国,居然宣布,淞沪的日军,图谋再攻”。《大公报》称这是“一幕大悲剧”,我全体国民对之应沉痛反省;“日本多年来充实军备,积极经营。蓄谋侵华,而犹盘马弯弓,几经踌躇顾虑与考察研究之后,而悍然为此一大侵略。”其性质之严重,为世界大事,“然日本有备,我则无备,当其未决心,我无以应,及其已决心,我无以防”。而且日本在日俄战争后,“于工业、于经济、于一切国防需要,无片刻放置,养精蓄锐,秣马厉兵,而我则兵力虚耗于内战,工业尚修于初期,建国之宝贵光阴,年复一年,虚耗而已;强邻觊觎,而徒求苟安。”所以我全国同胞应“清夜自省,日祸之何以来,与其何以不能拒,世界言论援助之何以无灵,国民激愤之何以不生速效”?要进行“透彻考察,以迅速的一致的担负全责,走入救亡复兴之路”。(注:《长期奋斗之根本义》,1932年3月11日《大公报》,“社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