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所形成的国民性中间，都是由其长期所处的各自不同的地域、 气候、生产方式、文化习俗与社会体制等这些条件的影响，就出现了很不一样的优点与 弊端。鲁迅于1936年3月4日致尤炳圻的信中认为，中国的国民性“其实是伟大的。但我 们还要揭发自己的缺点，这是意在复兴，在改善”，真是一种阐述得十分准确和全面的 见解。 至于说到中国国民性弊端的“中心”，竹潜民先生抓住的对于此种“自欺欺人”的分 析，应该说是颇有道理的。为什么会弥漫着此种“瞒和骗”的“自欺欺人”，从而变成 了“怯弱”与“贪婪”的“无特操”呢?归根结底的原因自然是长期生存在以等级特权 为基础的专制体制底下，这样就不能不造成和弥漫着普遍的奴性主义氛围。对于被统治 的一级挨着一级的人们来说，自己就是可以大发淫威的主子；而对于统治着自己的任何 一级的主子，立即又变成了卑躬屈膝的奴才。如果不彻底地改变这种以等级特权为基础 的专制体制的统治方式，使得整个国家趋于自由和平等的秩序，那么这种国民性的弊端 就很难得到根本的改变。 形成中国国民性的弊端的根本原因，是不平等的绝对权力统治的结果。而对于西方资 本主义国家来说，尽管在法律的表层意义上说来，人们之间已经逐渐地趋于平等。可是 在社会财富的占有方面，依旧是很不平等的，垄断财富的寡头们，出于狂热地牟取暴利 的欲望，造成了许多严重的社会问题，真可以说是危机四伏。而这些豪门巨富奢侈淫逸 和挥金如土的生活方式，又刺激着多少人们不顾一切道德规范地追求金钱，还形成了享 乐主义风尚的巨大诱惑，于是整个社会心理呈现出强烈的失衡与倾圮，从而也在这些国 家中间出现了国民性方面的某些弱点。总而言之，必须深刻地思考如何去克服绝对权力 与金钱垄断这二者，对于人类社会所造成的罪孽与祸害。如果是能够这样做到了的话， 建树国民性的优点，和改革国民性的弊端，当然也就会迎刃而解了。 在“五四”启蒙运动之前的清代末年，像严复、梁启超、鲁迅、陈独秀、邹容等先驱 者，都先后思索过有关国民性改造的课题。鲁迅、梁启超和陈独秀，更是具体地展开了 这样的话题。而在“五四”启蒙运动之后，鲁迅更是一发而不可收地致力于改革国民性 的弊端，这些有关的情况，我已经在《鲁迅和中国文化》一书中作过比较详细的说明， 因此就不再重复了。他们从事这一课题的根本的目的诚如上面所说的，是要让自己的祖 国变得十分的先进和完美起来。我们当前致力于这个问题的研究，自然也应该是非常自 觉地继承和发扬鲁迅的精神，以便推动自己的祖国更好地向前迈进。 责任编辑注：针对汪卫东与竹潜民对“鲁迅改造中国国民性思想”的讨论，在京部分 专家学者于2002年4月6日在鲁迅博物馆召开了研讨会，本刊节选部分发言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