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反思中促进学科的“生长” 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馆) 开这样一个会,我当然不会认为经过一天的讨论最后可以把现代文学研究的学术生长 点列出一个长长的单子来,今后我们就按照它去“生长”便万事皆休了。我的出发点是 想反省现代文学学术研究的问题,看现在什么地方出了毛病。生长点的思考应该从“检 讨”出发。我在《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工作也快二十年了,过去一直看稿子(现在 我看的很少了),本想提出一些问题供大家讨论。但是今天的会议开下来以后,我忽然 产生了一点新想法:在我们的会议主题里,讨论清楚到底有哪些“生长点”可能还是次 要的;进一步认识我们这个学科的性质特点,才是重要的。有趣的是,我们这个学科二 十年来一直在膨胀。现代文学学科原来和政治密切联系,在社会上成为显学,某一个作 品的批判或褒扬都会变成一个轰动性的社会视点,但现在没有了,边缘化了,好像萎缩 的样子。实际上,现代文学学科还是很有活力的。在新时期同其他学科相比,和理论学 科、古代文学相比,我们这个学科是有活力的。这二十年来我们“膨胀”得很厉害,初 步可以举出六七个方面来说明我们在不断生长。比如说我们对学科性质的认识就有很重 要的突破,重新提出学科范围、研究对象,包括分期,包括如何把对象拓宽、加深。二 十年来,从文学和政治的关系来看,从文学回到文学自身来看,不断在讨论应该怎样“ 重写”;从文学和文化的关系来看,加深认识现代文学和区域文化、都市文化、乡土文 化的关系,加强研究文学与出版、教育(普通教育和大学教育)、市场之间的关系等等。 从文学研究的理论、方法方面看,我们还经过了一段方法热、理论热的时期。总之,中 国现代文学这个学科从外部到内部还真在生长,多方面的生长。 但为什么还要深入考虑“生长点”的问题呢?从学科性质入手,涉及到的是学科对象, 分期,文学与各方面的关系,文学理论、方法,等等,最后还要回到生长点的动力问题 上来:我们要以什么态度来对待生长点?问题也就出在这儿,如王富仁先生说的,我们 要充分具有自己对学科的承担意识。这是“生长点”的灵魂。这个学科是走进市场去研 究呢,还是走进社会,走进民众去研究?或者是走进书斋去研究?我们正处于很矛盾的心 情。在这样浮躁的时代里,先考虑这个现代文学学术研究还需不需要生长了,生长了做 什么,然后才考虑往哪里生长,生长了以后怎么办之类。 还有一个与“生长点”有关的背景,是我们的研究队伍问题,是“生长”过程中参与 扶苗、浇水、施肥、收获的人的数量、质量以及研究的目的、动机。我发现我们这个会 上大部分的人是四五十岁和六七十岁的。这个人群现在有什么问题呢?我们自己的学术 生命可能很快就画句号了,但现代文学学科可能还是逗号,它还要生长。这里四五十岁 的人、六七十岁的人当然有交错,四五十岁的教授和你现在的研究生也有个交错。研究 者本身能不能使我们这个学科走下去?我觉得这里好像有很多困惑。我们《丛刊》中有 一些不好的稿子,充数的当然也有,不扎实的也有。但是从学术动力来看,如果人们完 全只为了职称而写论文(研究生是为了论文通过、为了学位而写论文),最后学术研究变 成是敲门砖了。如果这种类型的动力越来越大的话,那我们学科存在的问题就严重了。 画句号的人画完以后有点不放心,画逗号的人不知往哪儿画。我们的研究者如果对“新 文学”本身能否成立,对我们学科的独立性和独立价值搞不清楚了,模糊了,只余下一 些世俗的学术动机,那么这个学科还会有什么生长势头呢?这是我的一个感想。 接下来我讲讲我原来想讲的几点,就罗列一下题目吧。一是这个学科的理论滞后,要 搞好一个课题,可能要自己去搞理论。理论界给我们准备的东西我们用不上,我们自己 又不是专门搞理论的,理论资源储备不够。二是我们从文学本身出发的研究文章很少, 比如语言、文体之类的问题是个弱点。三是我们应该交流,交流应该形成学派(这是理 想主义了)。我们全国的现代文学研究很团结,很好,但要有学派,如果没有学派之间 的竞争,生长就不会旺盛。最后一点是我们一定要和社会结合,使我们的研究生、教员 扎根在中华文学的土壤之中。现在中小学教语文的教员很多不一定热爱语文,这样,我 们的大学从生源情况来看,就很可担忧了。中文系学生都是别的科目学不好,跑到中文 系里来学习,从这里面再选研究生,就不热爱文学,这是个大问题。我们在座的包括带 博士生、硕士生的老师,我们所带的研究生别的先不说,但起码要热爱文学,这很重要 。不要说把文学作为生命,只要热爱文学、热爱中国文学就很好了。我觉得这四个问题 是比较严重的,如果我们在今后的学术研究当中能做一些改进,那么,我们的生长点一 旦确定就可以真正生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