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科普查与深度开掘 严家炎(北京大学) 我赞成杨义的观点,让文学史“通”起来是很多人的共识。中国现代文学可向上联通 到戊戌变法时期,向下与当代文学接通起来研究。不要人为地框住了自己的视野,这是 不利于中国现代文学的学科发展的。 下面,我想谈一点感受,提一点建议: 首先,我很欣赏这次会议以学术生长点为讨论的主题,让大家能在这样一个宽松融洽 的氛围里真正自由地对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各抒己见。但我建议,在注意讨论中国现代 文学研究学术生长点的同时,应继续重视开展学科的普查工作,将“五四”以来的各类 资料,如重要报纸的文艺副刊等,编撰成索引、提要。这项工作对学科发展有非常重要 的意义。孙玉石先生已经开始着手这项工作了。但这项工作仍需要拓展规模,需要各地 同行一起做。现代中国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曾渐次出现过许多文化中心,如最初的北京, 稍后的上海,抗战时的重庆、延安、昆明、桂林、永安等。因此,中国现代文学史资料 的编撰工作牵涉的面很广很大,需要全体同仁的齐心协力。这项工作本身就是“学术生 长点”,如能切实实施,将会由此涌现更多的新的生长点。 其次,就学术生长点这个话题,有许多方面可以谈。如,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尚有一些 空白:比如对于港台文学我们就没有很好地研究。再如,像“鲁迅”这样的热门题目, 也有不少可供“生长”的缝隙。如以往认为鲁迅前期的彷徨是因为没有接受马克思主义 ,这一看法现在看来是有点简单的,可以再议。更应当引起注意的是鲁迅的后期思想。 后期鲁迅同样也在挣扎、彷徨,同时还在继续着对庸众的批判,对革命、对苏联也有锐 利的观察与剖析。后期鲁迅深感个性主义的脆弱,同时对集体主义又有困惑和疑虑。在 书信、日记里无不屡屡表现出种种苦恼,尤其是在遭受到来自左翼内部的批评之后。有 资料表明,苏联曾多次请鲁迅去休养,均遭谢绝。1936年阴历年初,由胡愈之转达苏联 要鲁迅去休养的邀请,被拒。此时的鲁迅,对苏联现状深为不安。在他看来,革命的蛀 虫是尤为可怕的。他说:苏联国内情况怎样,好像也是内部出了问题,我担心。所谓“ 苏联国内情况”,指的是斯大林扩大肃反。在后来公开发表的资料里,胡愈之谈到的鲁 迅的这些担心和忧虑,都被删去。罗曼·罗兰是苏联忠诚的朋友,但在目睹了上百成千 的人被处决后,在他访苏后六十年才问世的日记中表示了对斯大林的不满。这位苏联最 好的朋友也心灰意冷,忧虑万分。鲁迅晚年也有与罗曼·罗兰相类似的思想活动。如果 能结合鲁迅晚年的这些思想,重新理解、阐释《故事新编》这样的作品,将能开掘出新 的、更让人信服的思想内涵,并更好地了解它的文学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