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的发展走向 王卫平 辽宁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 中国现当代文学学科和学术研究是在20世纪中国的大动荡、大蜕变、大转折的时代环 境中创立的,期间自然带着焦灼与浮躁,也伴随着昂扬和奋进,最终以充满希望的神情 走进了21世纪。它经过几代研究者的筚路蓝缕,开拓创新,如今已具有了相当的规模, 实现了初步的成熟,具备了一定的学术品格。然而,和其他学术门类相比,尤其是和源 远流长的中国传统文化和中国古代文史研究相比,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则显得十分单薄 、年轻和幼稚。从时间上说,现代文学研究的历史不过80年,当代文学研究的历史充其 量不过50年。从学科的确立来说,中国现当代文学学科的确立也只是近20年的事。就此 来说,它和中国古代文学研究相比,仿佛不能同日而语。因此在新世纪里,学术事业期 待着现当代文学研究的发展,如果说20世纪是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开创的世纪,那末, 21世纪则是它的建设的世纪,而且是全面建设的世纪。如何建设与发展?向着什么方向 发展?站在新世纪的起点上,我们应该做出哪些战略调整,进行学术上的选择与重构?这 是我们必须深度把握的严峻问题。 一、学术规范的整合与重构 就整个学术来说,20世纪的中国是辉煌的,涌现出了一批学术大师,开创了一系列研 究范式。但是由于历史与现实的原因,20世纪几代学人所开创的研究范式并没有得到很 好的发展与完善。就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来说,学术规范的整合与建构恐怕是该学科学 术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是新世纪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的一个基本走向。 首先面临着一个学科正名的问题。在学科门类中,似乎没有哪一个学科像中国现当代 文学那样,具有如此名目繁多的名称和处于争论不休的状态:中国新文学、中国现代文 学、中国当代文学、新中国文学、共和国文学、20世纪中国文学、百年中国文学等等。 以至在学会上有南会北会之分:中国新文学学会、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中国当代文学 研究会。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20世纪中国文学”的名称提出以来,由于它的通识的文 学史意识,以及具有自己的观念与框架,受到许多研究者的首肯,被频频使用,甚至有 人主张干脆放弃“现代文学”一说,使“20世纪中国文学”名正言顺地进入学科名录。 但笔者则认为,时间是最好的裁判。不管“20世纪中国文学”有哪些合理的观念和理论 体系,但终因不能涵盖“当下文学”而显出它的时段性、过渡性。尽管名称问题并不具 有太多的实际意义,但在一定意义上也反映了该学科的学术规范尚须建立的问题。依笔 者之见,以“中国现当代文学”名之恐怕是新世纪的必然选择,这不仅因为它已写入学 科名录,而且因为非此不足以涵盖“现代”和“当代”两个时段,而将两者打通也是新 世纪学术整合的必然趋势。 其次是价值观念与价值体系的重建问题。以往在很多问题上研究者们一直纠缠不清, 争论不休,比如,在现代文学研究中,茅盾作品的理性问题;主题是否先行问题;《子 夜》是不是名著问题等等。在当代文学研究中,像杨朔、秦牧散文的估价与定位问题; 金庸与王朔之争问题;骂派批评问题等等。究其原因,恐怕在于我们的研究者是站在不 同的立场,从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标准,从不同的层面来解读与阐释文学现象、作家 作品的。因此,往往同一个议题,结论却南辕北辙,大相径庭。这就提醒我们,在中国 现当代文学研究中,在学术规范的整合与建构中,尤其要注重价值观念与价值体系的重 建问题。我们的研究者,应该在一些主要的学术理念上达成相对的、大家认同的学术规 范,比如价值判断体系问题就应该达成大体一致的共识,这就犹如游戏规则,大家都要 遵守,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纠纷。不能以“骂”代替严肃的批评,不能以道德激愤代替 科学的判断,否则会自我减轻批评的分量,降低学术的品位。这并不意味着不要学术自 由,要在学理与学术规范的前提下进行现象统观和学术整合,发扬学术民主,激活与再 造学术精神。 二、经典意识的自觉与强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历史对文学的筛选将越来越严格,甚至于苛刻。因此,经典化的筛 选与解读自然被提上日程。在新世纪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中,经典意识的深度把握将 变得自觉,得到强化。什么是经典?经典的标准如何?这需要专门研究。但学者们在如下 问题上已达成了共识:经典是长存于读者记忆中的那一部分,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它 并非流行的,而是比流行更为久远的;它不是一、二年内最畅销的,但却是经久不衰的 。经典在艺术上具有原创性,是耐读的。经典具有丰富的内蕴和深刻的启示性。经典具 有相对的稳定性,但又不是一成不变的。经典是有其客观标准的,并非公说公有理,婆 说婆有理。“判断经典学术价值的是批评家,决定经典流传价值的是读者群”①(注: 转引自陈漱渝:《由<收获>风波引发的思考》,载《鲁迅研究月刊》2001年第1期。)。 与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不同,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由于历史较短,时间较近,经典的遴选 与解读远没有完成,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仅仅是开始。在中国古代小说研究中,有人主 张可以暂时“悬置经典”,而回到活生生的小说史现象中来,因为现象具有无限的丰富 性。这看法是有道理的,也是有针对性的,因为在中国古代小说研究中,明清的几大名 著太被看重,以至于遮蔽了其他小说作品。而在中国现当代小说研究中,除鲁迅的《呐 喊》、《彷徨》等少数小说外,并不存在这种情况。对现当代小说研究诚然也需要回到 活生生的小说史之流中,但更需要对其进行经典的遴选和经典学术价值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