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山文艺出版社推出上海青年批评家郜元宝、杨扬、葛红兵、张新颖和王宏图五人的 批评文集。2001年12月8日,出版社与上海作协联合举行座谈会,围绕市场经济条件下 文学批评的建设问题展开了讨论。座谈会由上海作协副主席王纪人教授主持,出席会议 的有徐中玉、钱谷融、李子云、徐俊西、王文英、方克强、殷国明、杨文虎、吴炫、孙 甘露等40多位批评家、作家。 市场经济条件下的文学批评应该继续讲真话,张扬批评个性 主持人:五位青年批评家我都有所接触,他们都是90年代成长起来的,清一色的文学 博士。他们给我的印象是很有个性。他们在高校任教,自己也受到老一代学者治学方法 和传统文学的影响,同时他们又是开创的一代。就我自己来说,是个性毁灭的一代,而 他们是个性重新张扬的一代,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研究的独特领域和个人写作风格,这 是新世纪文学批评应该具备的品格。
徐中玉(华东师大中文系教授):上海的文艺理论研究一直有自己的传统,取得过一些 成绩。但改革开放以来,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又面临不少新的问题。如何来研究和解决 这些问题?我看这也是新世纪提供给作家、批评家施展个人才华的一个机会。作家、批 评家要敢于显示自己的才华,但不要商业炒作。 钱谷融(华东师大中文系教授):王纪人先生说自己那一代是个性毁灭的一代,事实上 ,文学艺术最应该尊重个性和自我。我看这五位青年朋友都很有个性。文学艺术的背后 都有一个作者存在,没有了作者,没有了“我”,便不成其为创作。今天应该说是政通 人和,比较开放,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对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来说,是一个机遇。我希 望看到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写出好的作品和评论。 张彦魁(花山文艺出版社社长、总编):我很荣幸能够参加这次座谈会,我也很高兴能 够为上海的五位青年批评家出版文集。上海活跃着一支在国内享有声誉的青年批评队伍 ,他们有思想,功底扎实,理应得到关注。我们出版社为能够踏入上海的文化市场,能 够拥有上海的一批年轻学者的文化资源而感到高兴。作为出版单位,我们看好这批年轻 人,也相信他们的作品会拥有一定的市场空间。 徐俊西(评论家):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文学现实的确与70、80年代不同,80年代的“ 方法论热”等基本上还是移用西方的理论,而今天从这五位年轻的批评家的文章中,我 看到有新的长进,他们都尝试着将中外文学理论融合起来,力图建立自己的思考问题的 框架,那种浮现在表面的理论说教痕迹很少。新世纪的文学批评应该是年轻人的事业, 要勇于讲真话,有锐气和进取的思想锋芒。有一段时间,我们的文学批评只有一个模式 ,只要看个别人的个别代表性文章就行了,读10篇和读100篇差不多。今天的情况就不 同了,整个文化的大环境都变化了,批评家的个人人格、个人学识开始得到尊重,我想 这是新世纪文学批评最有希望的方面。 李子云(评论家):近些年我很少参加各种讨论会了,但今天的会我一定要来。这五位 年轻人出版了这样一套文集,出版前他们还曾到我这儿来,希望得到帮助,想不到书这 么顺利就出来了,这种工作精神让我感动。“文革”结束后,我获得的最大教训就是再 也不发违心之论了。但我发现,直到今天,讲真话还是很难,常常要讲究一点发言技巧 、讲究一点分寸。如果你对某一部作品谈了一点个人的真实看法,往往会遇到麻烦。正 是这种环境气氛,使我近几年很少甚至不写评论了。这几位年轻人有思想,有见解,有 个性,大部分文章是由衷之言。讲真话与大环境有关,与个人也有关。假如大家都创造 一些条件的话,环境也会变的。我想新世纪的文学批评慢慢会接近这个要求:要讲真话 。文学批评要讲真话,不要媚俗,不要去讨好什么人。媒体有热点,这是正常的,文学 批评和文学研究要保持冷静。上海的评论界也有一些商业炒作,但在国内还不是最厉害 的。文学批评要保持个性,最忌哗众取宠。
文学批评应该有一种现实感,应该有一种思想超越 孙甘露(作家):谈点个人的感受。我发现今天20世纪80年代出道的那一拨人来得不多 。跟80年代的批评家相比,这五位青年批评家都有一个特色,这就是他们都在大学教书 ,做一些比较纯粹的学术研究。譬如,郜元宝博士论文做的是海德格尔研究,杨扬做的 是现代文学研究。我读了杨扬一篇关于20世纪90年代文学批评的文章,有启发。他认为 90年代以来的文学批评不是追随某种思想主流,而是偏重于对问题的研究,变成了一个 研究问题的时代。我感觉,“文革”结束后的70、80年代,大家好像都在致力于恢复文 学秩序,80年代中后期又转向语言实验,价值问题悬搁在一边。90年代以来,隐隐约约 似乎在建立某种新的东西。从杨扬、郜元宝他们的文章中我注意到他们的关注范围有所 扩大,而且好像是在有意扩大,这是一种值得注意的动向。 吴 炫(华东师大中文系教授):我不太用“新”这个词,我关心的是如何在新与旧、 传统与现代之外,建立一种具有独立品格的思想研究。这五位朋友的文学批评是很有代 表性的,他们对个性、身体包括个人欲望等,都持一种理解的健康的亲和态度,而不是 做“烈士”的极端态度。这是我非常赞同的。有人说当今社会是一个物欲横流的社会, 这一判断没错,但我认为没有意义,甚至反映出一些人对开放社会的某种隔膜。重义轻 利、重义轻欲的说法,事实上在价值观念和思想方法上都使利益与欲望的正常生命状态 遭到轻视。我赞成穿越欲望,而不是轻视欲望。同样是表现欲望,像《查泰莱夫人的情 人》等作品,可以成为优秀的作品,看来欲望本身是没有过错的。今天一些文学作品和 文学批评对欲望问题给予了关注,但大都还停留在字面的书写阶段,而缺乏深厚的现实 基础,这是文学研究应该探索的问题。另外,我赞同李子云老师谈到的“讲真话”的观 点。前几天我在华东师大参加了钱谷融先生散文集《散淡人生》的座谈会,大家一致认 为钱先生始终保持着独立的价值追求和人格精神,这是难能可贵的。我们的文学批评也 应该保持这种品格,批评家对自己的写作要有一种要求,十年或几十年后再看看自己的 文章,要能没有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