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1月18日至20日,“全球化与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转变”国际学术研讨会在上 海大学举行,主办者为上海大学中文系现当代文学专业。在研讨会期间,来自国内外的 百余名专家学者纷纷就相关议题发表见解,并展开热烈讨论。其中,钱谷融(华东师范 大学)、李欧梵(美国哈佛大学)、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馆)在开幕式上作主题发言;王 晓明、袁进(上海大学)、尾崎文昭(日本东京大学)、张新颖、倪伟(复旦大学)、夏中义 、罗岗(华东师范大学)、陈美兰(武汉大学)、蔡翔(《上海文学》)、薛毅(上海师范大 学)、吴晓东(北京大学)、包亚明(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沈卫威(河南大学)等 二、三十位学者先后在大会上作专题发言;陈思和(复旦大学)、胡志德(T·Huters,美 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在闭幕式上作总结发言。此外,钱理群(北京大学)所作的“特 邀评论”,以其深刻的反思与饱满的激情,引起与会者极大的共鸣。 从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现状和困境出发,王晓明在发言中率先提出了“现代文学研究 的‘当代性’问题”,意在重新恢复现代文学研究与当代思想的互动关系,以应答社会 和文化现实,特别是融于其间的重大精神问题。他所说的“中国现代文学”不仅包括过 去通常称之为“近代”的文学,更包括当下的文学,故其研究范围的时间下限不断延伸 ;它的研究对象也不限于文学文本,而包括与之相关的各种文化和社会文本。在此定义 之下,现代文学研究显示出与研究者所处的当代社会政治、文化或精神现实的直接联系 ,这就使它具有了鲜明的“当代性”。其大致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接受国家意识形态 的渗透和控制;二是对研究者所处的当下重大的社会、精神和文化问题的敏感,对尚未 被主流接纳的思想萌芽的呼应,以及与当代最活跃的社会思想之间的互动。至少到80年 代中期为止,许多学者相信正是这后一种“当代性”为现代文学研究注入了活力,使之 成为当时最具影响力的人文学科之一。但进入90年代后,当学界开始检讨80年代的“激 进主义”、呼吁建立学术规范时,现代文学研究界也相应地提出要安守本位,不应过执 “当代性”而背离“学术性”。受这一主流倾向的影响,90年代的现代文学研究产生了 一大批在搜罗细节、体现学术规范等方面颇为可观的著作,但思想的锋芒和艺术的敏感 却日渐淡薄。如何看待现代文学研究愈益疏远这后一种“当代性”、愈益“专业化”、 “学科化”的现象?是在目前社会普遍“失范”的情况下鼓励这一趋势,或者听其自然? 还是将上述现象视为现代文学研究领域的萎顿现象,且和目前更大范围的精神迷惘和逃 避相联系,故而觉得有必要展开深入的讨论和反省,以促成整个学科的“转变”? 基于上述思考,他进而提出了一系列问题,诸如:努力直面现实、但又绝不重蹈过去 那种将文学研究仅仅当作社会批判工具的覆辙,现代文学研究如何发展对当代重大问题 的敏感和回应?如何理解现代文学研究的“学术规范”与所谓“思想锋芒”、“艺术敏 感”的关系?在充分意识到“现代中国”及其文化所内含的外来或“世界”因素,意识 到当代中国和世界其他地区在各个方面的愈益紧密的互动关系,现代文学研究者该如何 努力拓展真正的全球视野?与此同时,现代文学研究如何处理文学中所凝聚、所体现的 “本土”经验?如何通过对此种经验的描述、分析和阐发,向当代世界提供多样的思想 资源?如何把握文学研究和“文化研究”(Culture Studies)关系?……上述问题,引发 了与会专家学者从各个方向上进行的回应、争议和探讨。 一、如何看待“学术规范”与“思想锋芒”、“艺术敏感”的关系? 对于现代文学研究的专业化趋势,以及有人判定90年代“思想淡出、学术凸现”的论 断,夏中义从学术积累和传承的角度出发,强调建立学术规范原是为了精神和思想价值 的强化、而非淡出,且不应将“思想”狭义地理解为仅仅是对社会现实和公共问题的 应答。因而就广义的思想发展而言,他认为目前所谓的专业化趋势看似有所“失落”, 实则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进展”。陈思和更呼吁要回归专业研究领域,强 化“岗位意识”,并在具体研究中带入对问题的关注与思考。在他看来,80年代的那批 优秀的现代文学研究者正是以这种方式间接地、却又是在更高的精神层面上回应了许多 重大问题,从而复兴了整个现代文学研究。更何况,时代和现实问题往往充满困惑、解 释不清,难以当下把握它,然而却可以经由审美的、精神的层面而得以充分展现(他举 王安忆为例),越是复杂的问题越需要做具体的专业研究。所以,他热切地希望大家都 能回到文学中去、回到自己真正喜欢的感性中去。钱理群则对当下学术的生存环境和学 院派研究的利弊作了清理。在学术界所面临的体制化和商业化这两大危机面前,他既赞 成提倡学术规范,因为真正的学院派研究有利于维护学术的独立性和自主性;而同时他 又警示出其陷阱所在,即或者是沦为智力游戏、惯于对材料作技术性操作而丧失学术生 命力,或者形成限制和压抑性机制而导致学术霸权的出现。在这种情形下,他表示,自 己的学术研究要尽力跟当代生活保持息息相关的联系:一是要高度重视中国本土文化及 其实践经验,二是尽力做到使问题意识产生于当代,但研究与思考本身要有距离,富于 超越性,让现实关怀与超越关怀结合起来。对此,吴晓东也提醒大家:在提倡关注“当 代性”的同时,也要避免因当下立场的过于明显,而可能丧失另一种意义上的历史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