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娜拉走后怎样》手稿,归台静农先生收藏,裱成卷子,台静农先生要我题跋, 这件事我曾在《忆台静农先生》里面说过。 当时我听说,台静农先生身后,这幅珍贵的长卷,已经被带到美国,但不知道确否。 现在,陈子善先生的《遗泽永存——鲁迅〈娜拉走后怎样〉手稿和题跋的发现》(2002 年1月15日《文汇报》11版)发表了,详细记载了他在美国亲见此卷“仍完好无损的存在 于天壤之间”的情况,全文录出了引首题署和六个人的六则卷末题跋。我为此高兴,同 时又颇有感慨。此卷作者、藏者、题引首者、跋卷末者共九人,如今尚在人间的就只我 一人了。我以八十之年,还能从陈子善先生的介绍,确知此卷下落,证实我先前所闻, 不能不说是幸事。这里,谨就陈子善先生所述,作两点小小补充。 一是,陈子善先生说:“除了舒芜十年前在《忆台静农先生》中说到一九四六年曾在 重庆拜观过之外,再也未被人提及。”可以补充的是,我在《忆台静农先生》一文中, 并不只是说我在四川江津白沙(不是重庆)拜观过,我还详细叙述了当时应台静农先生之 命题跋的情况,并且全录了我题的七律两首: 他(指台静农)藏有鲁迅的《娜拉走后怎样》一文的手稿,以精美的装潢裱成长卷,这 时(指1946年夏我与他在四川江津白沙临分别时)他竟然要我在卷尾题跋。这样珍贵的文 物,而我的字又丑得出奇,我非常惶恐,尽力推辞。他说:‘我不是随便找人题的。’ 他说了这样的话,我不敢推辞了,只好题了两首七律:(原诗略)(原载《新文学史料》 ,后收入我的散文集《未免有情》) 二是,本来我已经忘记,我题诗的后面,还有跋语。承陈子善先生录出,我很感谢。 原无标点,现在我标点如下: 一九四六年春,女子师范学院横被解散,撑拒数月,入夏而溃。白苍山既空废,管与 静农先生犹共羁居,晨夕过从,爰假所藏鲁迅先生曩在女子师范大学讲演手稿卷子敬观 ,泰山梁木,方深感怆,且缘马幼渔先生跋文,念狐鼠纵横,今昔如一,而力微莫御, 复愧往哲。成二律以志此怀, 静农先生命书卷末 方管敬题 因为我是紧接着马幼渔先生跋文的后面题的,而马先生的跋文中说:“藻因回忆十四 年前与豫才、启明昆仲及许君季市、徐君耀辰、郑君介石,为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事 努力奋斗,卒使女师光复旧物,不禁神往。女师后虽不幸夭折,然不无可资纪念之价值 。余读豫才先生讲演遗稿,不禁恸悼亡友,尤深为已亡之女师致慨也。”所以我联系到 女子师范学院被解散之事,说“狐鼠纵横,今昔如一”;可是,当年鲁迅他们“努力奋 斗,卒使女师光复旧物”,我们却没有得到胜利,所以我说“力微莫御,复愧往哲”。 2002年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