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1053(2001)06-0070-08 小序 宏观的城市意象 1842年《南京条约》把香港割让给英国人时,港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渔村,只有从 事农业的村民3650人,外加从事航运和渔业的2000人。1860年《北京条约》把九龙半岛 等地归英国管理,1898年英国再租下新界之后,方以“香港”作为整个殖民地的正式名 称①,当时全港人口也不过24万。后来经历1937年和1949年的两次移民潮,1950年香港 人口暴增到200万人。尤其1949年之后,许多广东和上海的资本家挟带大量的资金、技 术和设备来港,投资纺织、漂染、塑胶等轻工业。加上大量劳工涌入,足沛的人力和资 金使得这片自由贸易的弹丸之地获得空前急速的发展,50年内人口剧增到近六百万②。 香港开埠不过百余年,过度的发展让港人不得不与海洋争地。港岛及九龙地区极大部 分的商业大厦和公寓大楼,以及重要的市政硬体建设,都沿着海岸线依山发展;加上填 海造地的工程因素,于是港九的主要政经区域——尤其维多利亚海峡的海岸线更是形成 几何直线。香港因此被形容为“线段城市”(Segment-line-city)[1](P133)。 其次,由于香港市区的地坪非常有限,于是高层建筑成了必然的发展趋势,同时老旧 建筑的改建成为都市更新计划的重要环节。香港早期的中式建筑本来就不多,后来的殖 民地建筑虽然没有数量上的优势,但作为早期的地标建筑仍有一定的份量(其中以半岛 酒店最具代表性)。然而后来居上的现代化高楼在宏观视野上几乎淹没了前二者,80年 代的汇丰银行,90年代的中银大厦、会展大楼,先后成为香港都市的新地标(Landmark) 。 现代化、高密度、高速发展、中外文化汇集、依山临海等条件,构成一个宏观的香港 城市意象。高密度发展(High Density Image)是其基本意象,而依山延伸的都市天际线 更是最重要的主意象。不过在这宏观的图景中,看不到香港人的都市生活情态,必须深 入市井之中,才能真正了解香港的生活本质。微观的都市形态,才是解读香港的最佳起 点。本文将透过1980-1999年间,香港诗人有意识的地志书写(topographical writing) ,来呈现这个的街道蓝图。 注释: ①香港全境可分为“香港岛”、“九龙半岛”、“新界及200多个离岛”三大区域。 ②相关资料参见:劳炯基、蔡穗声合著,《香港城市建设与管理》,香港:中华书局 ,1992,页3。原作的某些数据本文稍作更新(更正)与补充。 一 凌乱街道的井然纪录 我们从香港的街道地图就可以读出这个都市变迁的轨迹。 就港岛部分而言,凡是弯曲窄长的街巷,大都依山势而建,全是未经政府整体规划的街道,它们也是都市更新计划的重点区域;唯有沿岸由后期填海工程填出来的地区,才有大都会的道路格局,主要的建筑性质为五星级酒店和银行大厦,就是这些大楼群构成香港宏观的城市意象。 如前文所述,港岛的街道除了临海大道①,大都绵密且凌乱,从地铁上环站到香港汇 丰银行总厦,方圆一平方公里的范围内,独立命名的街道粗略统计超过70条,其中大半 街道的长度在200米以内。这个地区包括了有名的“兰桂坊”、“荷李活道”(Hollywoo d Rd.)、“苏豪”(SoHo);当然也包含本文将论及的“摩啰街”(正式名称为“ 摩啰上街”Upper Lascar Row)和“楼梯街”(Ladder St.)。至于另一个商业区 “旺角”,由于地势较平缓,街道规则也相对工整,但300米以内的街道也为数不少(全 都独立命名,并非巷弄)。 基于地理因素使然,“都市”成为香港文学别无选择的叙事场景,不管是排拒它或者 拥抱它。我们在香港的现代诗里可轻易读到宏观或者微观的城市意象,但它们所呈现的 文化视野和情感深度,跟台湾都市诗有很大的不同。相对于大部分台湾诗人对都市书写 采取的抽象化、科幻化、概念化、恶质化的策略,80年代以后的香港诗人,笔下的都市 少了一分诅咒的意念和颓丧的情绪,反而多了一分真实的生活情感,多了一分纪录都市 变迁的人文关怀,以及一种微观但更能反映都市人生活情态的洞悉力。 以都市诗创作质量最高的中生代诗人梁秉钧(1949-)为例:“他的‘都市书写’所侧重 的并不是都市的外观,而主要的是都市的精神,是人在都市空间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 ”;“对於都市种种错杂繁复的现象,他首先不是排拒,而是理解,然后进入其中,去 发现生活本身的韵味。既不是控诉诅咒,也不是盲目拥抱。”[2](P428-429)另一位在 近几年大量创作都市诗的前行代诗人谭帝森(1934-),对香港都市现象的描写,同样融 入高度的关怀和纪录的心态。从商业大楼、百货公司、街道、街市到屋村,透过诗人平 静的文字纪录,更能忠实地形塑一个细腻的香港城市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