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木天之前,并不是没有人介绍法国的象征主义诗歌。当时留法、留日或其他参与启蒙活 动的一些青年文人和知识分子田汉、周无、李璜、刘延陵等人,曾在《少年中国》、《诗》 等杂志上,系统介绍了“恶魔诗人”波特莱尔以及魏尔伦、马拉美和法国象征主义诗歌的发 展,把它们看成是法国文学进步的一个“新的趋势”。(注:如田汉《恶魔诗人波陀雷尔的百年祭》(《少年中国》第3卷第4-5期,1921年2月),周无 《法兰西近世文学之趋势》,(《少年中国》第2卷第4期,1920年10月),李璜《法兰西诗之 格律及其解放》(《少年中国》第2卷第12期,1921年6月),刘延陵《法国之象征主义与自由 诗》(《诗》第1卷第4号,1922年4月15日)等。)周作人曾先后在《新青年》、《语 丝》杂志上译介了被称为“象征派底一个巨子”(注:刘延陵:《法国诗之象征主义与自由诗》,《诗》第1卷第4号,1922年4月15日。)果尔蒙《西蒙尼》组诗中的一部分诗篇。 (注:1920年11月1日《新青年》第8卷第3号,发表周作人的《杂译诗二十三首》中,翻译了果 尔蒙《西蒙尼》组诗中的《死叶》;1924年12月15日《语丝》第5期,发表周作人的《田园 》,译介了果尔蒙《西蒙尼》中的《毛发》、《冬青》、《雪》、《死叶》、《河》、《果 树园》等6首诗。)在穆木天介绍法国象征主义的著名论文《谭诗——寄沫若的一封信》在《创造月刊》发表 的稍后,在清华的朱自清、李健吾二人,还合译了布拉德雷的重要论文,全面介绍法国先锋 性的“纯诗”运动。(注:朱自清、李健吾译:《为诗而诗》,《一般》第3卷第3号,1927年11月5日。)李金发也在早一些时候以自己的实践,第一个将法国象征主义传播到 新诗中来。但是,真正自己由专攻法国文学,对于法国象征派诗人和这一探索性诗潮的发展 作了深入研究,并以自身的诗人素质和审美选择而走近象征主义,自觉地进行新诗理论先锋 性探索的,应当是穆木天。在现代主义潮流已经成为诗歌主要潮流的今天,在纪念穆木天百 年诞辰的时候,回顾他的这种先锋性的艺术探索,对于缅怀诗人的创作道路和思考新诗的发 展,都是非常有意义的。 1924年以前,穆木天虽偶有诗作发表,也还多带唯美的浪漫主义气息。如发表在1922年12 月《创造》季刊上受王尔德影响所写的散文诗《复活日》,即以一个虚幻的故事,传达了以 美与人性战胜宗教精神禁锢的叛逆思想。发表于1923年10月《创造日》上的《心欲》两首诗 ,以化作小孩子、小鸟的心愿,歌唱了充满浪漫情怀的美好人生的追求。他的由王尔德而 转向象征主义的先锋性探索,是1925到1926年间的事。 1924年的暑假里,在东京大学读法国文学的穆木天,带着东京大地震的毁灭感和自我人生 的苦闷与悲哀,到了伊豆半岛的热海,他的艺术接受和艺术生活,由此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在1926年初发表的《谭诗》一文里,他说,1924年6月以前,“我完全住在散文的世界里。 因为我非常爱维尼(Alfred de vigny)的思想,而且因我似有点苦闷,在前年的夏期休假中 , 纤丽优美的伊东海岸上,我胡乱的读了那位‘象牙塔’中的预言者的诗集。至今想起来读《 投在海上的浮瓶》(La Bouteille a' lamer),在蜘蛛湖畔还望野犬徘徊在河边幽径上, 甚为有味。但那时究竟是我的ABC。实在我的诗的改宗,自去年二月算一个起头,以前,虽 作 了三二,究竟是尝试中之尝试。”他又说,“去年四月伯奇自京都来东京,我们谈了些诗的 杂话。伯奇于三月底在京都帝大毕业,我曾寄他一本毛利雅斯(Jean Moreas 1850-1910) 的《绝句集》(Les Stances)。……他来的那时,我正嗜谈沙曼(Albert Samain 1859-1900) 。”(注:穆木天:《谭诗——寄沫若的一封信》,《创造月刊》第1卷第1期,1926年3 月15日。)过了十年后,他回顾这一段接近和沉溺法国象征派诗歌的生活,说得更具体了:“伊 东之两个多月,使我感到没落,感到深的悲哀,使我感受了哀歌的素材。同时,在伊东,我 读了诗人维尼(Alfred de Vigny)的诗集。那两个月,好象是决定了我的作诗人的运命似的 。”从伊东归来后,在东京大地震“那种凌乱的废墟”中,开始“攻岸着我的诗歌”。“我 记得那时候,我耽读古尔孟(Remy de Gourmont),莎曼(Samain),鲁丹巴哈(Rodenbach), 万·列尔贝尔克(Charles Van Lerberghe),魏尔林(PaulVerlaine),莫里亚斯(More'as), 梅特林(M.Maeterlineck),魏尔哈林(Verhaeren),路易(Perre Lonils),波多莱尔(Baudel aire)诸家的诗作。我热烈地爱好着那些象征派,颓废派的诗人。当时最不喜欢布尔乔亚的 革 命诗人雨果(Hugo)的诗歌的。特别地令我喜欢的则是莎曼和鲁丹巴哈了。从这种也可以看出 来我那种颓废的情绪罢。我寻找着我的表现的形式。”(注:穆木天:《我的诗歌创作之回顾——诗集(流亡者之歌)代序》,《现代》第4卷第4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