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试从“文化蕴含”的广角,对京味儿文学予以观照,从宏观和微观两方面探讨京味儿文学的历史成因和三个文化层次。其中论述了“一种地方特色的‘味儿’,实际上是一种地方文化特征的体现”,在构成“味儿”的诸因素中,“人是文化的结晶”。高层次、高品位的京味儿文学必须将注意力放在塑造既具有地方性格特征又具有深层次民族文化心理结构的人物形象上。指出了老舍的创作即是京味儿文学“高层次”、“高品位”的文化追求;并从老舍特殊的文学地位中进行了多向性的文化思考,得出了老舍是当之无愧的世界量级的京味儿文学作家的结论。 [关键词] 地域;味;高品位;文化层次;文化蕴含;民族文化意识;世界性眼光 我们祖国的文化巨流,是由各个地域的文化溪水汇聚而成。正像人们看到的那样,在20世纪的最后一二十年,曾被视为亚流文学的地域文学,竟借市场经济之强大活力,拔地而起,其声势,其规模,其深邃程度令中外学术圈不得不刮目相看。其中,京味儿文学在创作实践上的可喜成就,不仅由于其发祥地首都的历史、文化、经济、政治地位的特殊而独树一帜,而且因为首都作家群的阵容强大而不同凡响。他们当中不少作家深受老舍影响,有意无意师承老舍,写出了多姿多彩、风情别具的京味儿作品。这些作品以它深厚的文化底蕴,广阔的社会视野,特别是醇厚潇洒的京味儿语言和现代审美意识,再现了京华风物,古都神采。 当我们在对新时期京味儿文学的复苏进行历史的探究时,不能不对老舍在这个艺术群体中的特殊地位以及他独特性的创作进行再认识和再评价。 1 秉承前世遗风,开启一代先河 文学史上,真正站得住脚,有较大影响的流派产生,都有深厚的历史文化背景。老舍京味儿文学创作的丰富性、深刻性和复杂性,同样也有深厚的历史文化背景。当代北京一些作家的某种类似追求,也是这种背景的反映。 中国人历来视京华为首善之区,京城往往开风气之先。自元代以来的近八百年中,有相当一批来自各地的高层次的文化人聚居于此,其风长消,影响全国。从北京的建筑文化、园林文化到饮食文化、工艺美术以及民情民俗等,无不集中了中华民族的许多优秀成分。尤其是北京的语言成为北方方言——现代汉民族共同语言的基础。 从历史源流看,由于政治、经济方面的原因,北方话在汉语中一直占着优势。1234年蒙古族统治者灭金建立元朝,把金中都燕京改建大都(北京)后,北京话尤其显得重要。当时,虽然明文规定蒙古话是国语,但实际上蒙古的老百姓和王公贵族都学会了大都话,喜欢讲大都话,于是大都话作为战胜者而得到了广泛的传播。元代的杂剧戏曲大多用大都话写成,艺人们到处为市民说唱演出,其中大量的北京口语浅显明白、率朴自然,广为流行。 到了明朝,随着生产的发展和商业的繁荣,各地之间的密切交往和联系更加需要共同的口语。于是,北京话作为共同口语的雏形更明显了,“官话”的名称随之出现,并且通过全国各地来京的官吏、商人和赴考的举子,把“官话”(北京话)慢慢传播到全国各地。北京人也同时从来自长江以南及中原各地的汉语方言中,选择那些充满活力的剧种和贴近口语的艺术形式(如京剧、曲艺等)熔为本地域的语言。 在北京建立清朝的满族虽有自己的满语,但到清军入关前,满族人之间早已通行汉语,一般也都以汉语对话,幽燕方言逐渐成为满清八旗通用语言。1728年清朝政府曾经在方音最重的广东、福建两个省份设立“正音书馆”,教授官话,并且规定“举人生员贡监童生不谙官话者不准送试”①。那时,说官话已经形成一种社会风气。曹雪芹创作的不朽巨著《红楼梦》,是在中国小说史上首次以北京话为基础方言创作的长篇小说。俞平伯说:“北京话是全中国最优美的语言,《红楼梦》里的对话几乎全部是北京话,是经作者加工洗练过的北京话,真是生动极了。”②《红楼梦》犹如第一次决口的堤坝,其后使用北京话创作小说者如浪潮奔涌。 进入本世纪初年,特别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到来,大大加速了汉民族共同语的形成。由“官话”发展而来的“国语”运动开展起来,电影、话剧、广播都采用了“国语”。后来,以北京话为标准音的“国语”这一名称,又逐渐被“普通话”这个含义更明确的名称所代替,并且获得了民族共同语的地位。 正是在这样一个语言文化的时代背景下,才有可能出现京味儿文学的里程碑老舍。老舍是继曹雪芹之后的又一位京味儿集大成者,他以自己的创作成就为京味儿文学树起了一面旗帜。他说:“新的心灵得到新的表现工具,才能产生内容与形式一致新颖的作品。‘五四’给了我一个新的心灵,也给了我一个新的文学语言。”③与同时代的文学巨匠一样,老舍是最有民族文化意识和民族审美意识的作家,但他没有停留在远承《红楼梦》开创的现实主义传统上,而是兼有宝贵的开拓者的精神和建设者的气魄。 可以说老舍的创作,近取“五四”新文学的思想和民族精神,旁收英美文学的立体观点,是在中西文化反差中展开的。这种反差拓展了老舍的创作思想和方法,使老舍在深爱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学习前人,继承遗产方面,眼界十分开阔。他喜欢文艺复兴时期的文艺作品特别是希腊的悲剧,他喜欢狄更斯、康拉德、福楼拜……,也喜欢俄国的作品。他喜欢的作家,都是那些气魄较大,境界较开阔的作家。他说:“把世界上那些最善最美最真的都须略略知道一点,使我们成为一个会为人类思想的中国人。”④正是老舍的渊博,助成了他在文学艺术上具有世界性的眼光。但他从不刻意摹仿任何人、任何派,他是根据生活的需要,根据群众的爱好与接受的可能,扬名家之长,避名家之短,经过吸收、消化,创造出独树一帜的京味儿文学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