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话,是我国一种独具特色的文学批评样式。宋代以前,刘勰的《文心雕龙》、陆机的《文赋》、钟嵘的《诗品》、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为欧阳修创造诗话之体铺平了道路。 以欧阳修的《六一诗话》为肇始,诗话历经两宋的昌盛和深入发展,金、元的模拟和复兴,明代的承前启后而进入清代。有清一代,诗话空前繁荣,涌现了诸如吴伟业的《梅村诗话》、毛奇龄的《西河诗话》、顾炎武的《诗律蒙古》、朱彝尊的《静志居诗话》、宋荦的《漫堂说诗》、查慎行撰、张载辑的《初白庵诗评》、廖景文的《罨画楼诗话》、厉鹗的《宋诗纪事》、洪亮吉的《北江诗话》、马时芳的《桃灯诗话》、林钧的《樵隐诗话》、吴嵩梁的《石溪舫诗话》等灿若星辰的作品。《中国丛书综录》著录清代诗话54部,而一生致力于诗话研究的郭绍虞则估计清代诗话著作有三四百部之多,蔡镇楚《中国历代诗话书目》更估计为五六百部。其实,还有许多未计入内的散落的珍珠,清华大学图书馆藏孙涛辑撰的《全宋诗话》,正是这散落珍珠中的一颗。 一 首先,论唐代诗话的著作,有尤袤的《全唐诗话》,而论宋代的诗话著作,冠以《全宋诗话》的却绝无仅有,编著者继尤文简公而成是编,正是为填补这一空白。其次,是书未及刊印,只以稿本、抄本传世,因此,不见各家书目著录,更不见清及以后学者论及。①20世纪70年代,《全国善本书总目》编纂委员会征集到书名均为《全宋诗话》的书三种,除清华馆藏外,另两种分别为首都图书馆和上海图书馆所藏。但经查对发现,清华馆藏与首图所藏卷数不同,作者、内容也不一样,可断定不是一种书;而上海馆所藏虽与清华馆的卷数、正文、作者相同,但清华馆所藏还多有冯登府的校、跋,为研究者提供了完整、难得的资料。也正因为如此,是书引起一些专家、学者的关注,几家出版社也欲影印或排印出版。 《全宋诗话》的作者孙涛,号乐山,浙西语水(今浙江嘉兴)人。他与清代著名的文学家朱彝尊同乡,与著有《宋诗纪事》的厉鹗同为浙江人。朱彝尊是清代主要词派——浙西词派的创始人,而厉鹗则在朱彝尊之后成为该派领袖。生长在江浙这一诗词之乡的氛围之中,孙涛早年即喜欢诸家诗话,乾隆九年(1744),在他“事举业”的同时,即开始对诗话的搜集和整理:“披览之余,辄手录之,积成卷帙。”[1]以后他未能进士及第,于是将这些资料分门别类,按卷厘定,历经30年之功,终于乾隆三十九年(1774)编成《全宋诗话》一书,并刊印了《全唐诗话》。 《全宋诗话》,抄本,全书共516页,每半页10行,行21字,计约20万字。分装6册,每册2卷,共12卷,其中第一卷收宋太祖、太宗、真宗、仁宗、神宗、徽宗、高宗、孝宗、光宗、理宗等皇帝和瀛国公、关皇后、杨皇后以及郓王楷、范质、王溥、李昉、杨徽之、钱若水、王钦若等65人。第二卷至十一卷为宋各时代、各流派诗人。其第二卷收杨亿、钱惟演、刘筠、晏殊、毕士长、宋绶、令狐揆、宋庠、宋祁、谢伯初、余靖、张方平等51人。第三卷收王琪、韩琦、包拯、欧阳修、文彦博、刘几、柳永、苏舜钦、范镇、司马光、苏颂、王安石等44人。第四卷收姚嗣宗、谢景初、张公庠、周敦颐、顾临、苏洵、梅尧臣、曾巩等34人。第五卷收苏轼、苏辙、邵雍、程颢、沈括、陈烈、孔平仲、曾肇、王安礼、王安国、王钦、韩忠彦等32人。第六卷收张舜民、钱勰、蔡京、晏几道、秦观、张耒、刘纯臣、晁说之、晁补之、李之仪、周邦彦、蔡载、俞紫芝、郑景望、刘焘、龙太初等50人。第七卷收黄庭坚、陈师道、潘大临、谢逸、洪炎、杨符、王直方、吕本中、苏过、胡安国、叶梦得、黄大临、邵伯温、吕希哲、刘定、蔡佃、方惟深、汪藻等36人。第八卷收曾几、张扩、周子雍、宇文虚中、吴敏、陈与义、姚孝锡、洪皓、谢举廉、喻汝砺、范用、岳飞、陆宰等42人。第九卷收郑樵、葛立方、洪迈、胡宪、张元幹、米友仁、尤袤、陆士规、周必大、范成大、杨万里、辛弃疾、吕祖谦、楼钥、陆游、陆九渊、林宪、叶适、俞国宝等47人。第十卷收刘过、魏了翁、敖陶孙、真德秀、姜夔、游九言、洪咨夔、徐照、徐玑、翁卷、戴复古、刘克庄、文天祥、刘辰翁、罗大经等51人。第十一卷收魏庆之、林景熙、宋自逊、郑思肖、皇甫明子、周密、吕徽之、翁森等36人。第十二卷收宫掖:花蕊夫人、杨妹子,宗室:赵德麟、赵子觉、赵孟坚,闺媛:刘元载妻、许氏、魏夫人、叶桂女、李清照、陆放翁妾、沈清友,道流:沈廷瑞、归真子、徐守信,释子:福全、希书、显万、惠洪、福州僧等83人。总计共收宋代有诗有事者571人。 清人诗话,体例多样:有的采用问答形式,如郎廷魁、刘大勤编《师友诗传录·续录》:一人提出问题,三人作答,阐述论诗主旨;有的分别论述,如吴景旭撰《历代诗话》,以天干分为十集,甲集六卷论《诗经》,乙集六卷论楚辞,丙集六卷论赋,丁集六卷论古乐府等等;有的则逐条排列,如王士祯撰《渔洋诗话》,乃将其散见于《池北偶谈》等书中论诗之语裒为一集。《全宋诗话》与这些诗话的体例不同,它沿袭宋尤袤《全唐诗话》,以人为经,“首列诸帝,下逮方外、闺媛”;[2]以事为纬,列诗家名号、籍贯、主要诗篇及与诗有关的资料。即每人之后排列从正史、政书、书志、文集、笔记、类书、山志、小说、诗话中辑出的相关记载,所引书有《宋史》本纪、《文献通考》、《郡斋读书志》、《碧湖杂记》、《容斋四笔》、《老学庵笔记》、《墨斋漫录》、《复斋漫录》、《能改斋漫录》、《东轩笔录》、《尧山堂外纪》、《事文类聚》、《明道杂志》、《困学纪闻》、《吴中纪闻》、《诗人玉屑》、《庚溪诗话》、《王直方诗话》、《石林诗话》、《苕溪渔隐丛话》、《金玉诗话》、《西清诗话》、《蓉塘诗话》、《竹坡诗话》、《紫微诗话》、《风月堂诗话》、《隐居诗话》、《浮熙三山志》、《皇胡类苑》、《谈苑》等。辑出的这些资料,长者可达数页,短者只有几行:或辨析诗歌句法,或赏玩诗中意境,或敷陈诗家轶事,或注解诗事源流,或褒贬诗品高下,为了解宋代诗歌和研究诗人诗作提供了重要依据。而且,《全宋诗话》所载的诗家或诗作有的为他书所不载,可为辑佚。正如宋人许剀所说:“诗话者,辨句法,备古今,记盛德,录异事,正讹误也。” 其实,与《全宋诗话》体例相同的,还有厉鹗所编的《宋诗纪事》。两书均“略具出处大概,缀以评论,本事咸著于篇”,[3]而择取材料两书也有为同一出处的。但两书也有很大不同:其一,篇幅不同。《宋诗纪事》100卷,列诗家3812人,是《全宋诗话》12卷、571人的数倍;其二,两书有的材料出处虽然相同,内容却有出入。《四库全书提要》曾列举的《宋诗纪事》中一人各以名、号重出,相同诗句隔数行而再现的讹误,《全宋诗话》均已避免。可见,《全宋诗话》之编排、校勘较《宋诗纪事》更为精审。但不可否认,《全宋诗话》中也有将诗家王令误抄为王合、“十四万人齐解甲”误为“四十万人齐解甲”的错误。因此两书不可互相替代,而是可以相互参证、补充。 二 研读《全宋诗话》一书,有以下几个特点: 1.铨选诗家,堪称“全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