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品大潮的冲击和庸俗文化的泛滥之中,作为文学艺术的正宗和尖端的当代新诗,日益陷入苍凉、孤寂的境地。诗歌,作为雅文学的代表和标志,正面临严重的考验、痛苦的抉择,同时,也迎来了难得的洗礼。中国的新诗如何生存、发展?九十年代的中国诗歌风景线应该如何描画? 对于当前新诗发展的态势的评估,一些诗人诗评家虽还在讨论,广大读者似无太浓的兴致。这是新诗疏离、冷落群众的必然回报。最近《诗探索》编辑部召开了一个关于新诗发展现状的研讨会,报道说:“与会者普遍认为当前的诗坛,好作品可谓铺天盖地”,同时,也矛盾地指出:“给灵魂以震撼的作品却廖若晨星,许多诗人过于圆滑,游戏诗歌,游戏人生。许多诗作无病呻吟,流于平庸,有的先锋诗歌已形成新的模式化,千篇一律,故弄玄虚,重新丧失了个性。”①应该说,这段论述还是比较符合实际的,只是“重新丧失了个性”云云,还是难免失之分寸,因为对于大多数所谓“先锋”诗人而言,从来也没有获得或形成过什么艺术个性或个性的轮廓,何来“失之”之言。还是作家张长弓说得坦率,他在一篇题为《诗,必须在人民中扎根》的评论中说:“我同朋友常议论新潮派的诗,认为那种诗白闹一场,在历史流传不下来。因为没法记,不能诵,读后一缕轻烟,随风而散,在人民心中扎不下根。”② 中华民族的诗歌传统,从来就是一个既具有一定稳定性,又在不断流动的美学范畴。不过,随着改革开放形势的发展,中西文化的撞击和融合,其中流动性的幅度、强度和速度增加了。1979年以来,中国新诗在所谓“两种美学原则”的争论中蹒跚地前进,忽而迂回,忽而迷失。一度时间,“主义”林立,“旗帜”纷纭,由于拿不出象样的作品来支持,这些“主义”、“旗帜”大多变成了人们的笑料。古今中外诗学观念复杂、纷繁,通常说到的就有头十种。不能拿一把尺子量尽天下的诗歌,何况人们的欣赏口味不可能一致呢。但,诗歌作为“文学中的文学”不能失去诗的本质。应该用诗的本质属性这一把主要的尺子量天下的诗歌。这诗的本质就是情绪和美质。诗,就是诗人真善美的感情的富有独特个性的流露或表现。诗歌永远不可能是铺天盖地,遍地黄金、珠宝的,如果是那样,那肯定是非诗或伪诗。这不禁使我们想到台湾新诗发展的一段往事。这正如香港一位学者所指出的:“至于台湾的新诗,或称为现代诗,由于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的极端西化的现代主义非常盛行,晦涩与虚无,成为现代诗的大弊病,七十年代开始,极端现代主义的狂潮告退,现代诗的发展日趋稳健。”台湾著名诗人余光中的创作道路和实践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今日大陆诗坛的状况,从某些方面来看,和台湾五、六十年代的状况,何其相似。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痛切反思。 进入九十年代的中国诗坛,虽然“主义”林立的状况有所收敛,奇“诗”怪“诗”不再充塞诗刊、诗报,但八十年代中后期以来形成的无主潮、无名家、无精品的三无状态并未能得到根本的改善。“文艺为社会主义服务,为改革开放服务”,“突出主旋律,坚持多元化”的局面也远未形成。不知所云的所谓“实验诗”、“探索诗”仍然不断生产并受到一些人莫名其妙的捧场。纵览当今诗坛,可以用“喜忧参半,忧大于喜”这八个字来概括。中国新诗从诞生到现在,已经经历了近八十个春秋,她曾经有过辉煌,然而至今很难说她已在我们这个泱泱诗国的土壤上扎下根来了。这里面,理论家的偏颇和误导显然是存在的,随着时间的延展,这一点是看得越来越明显了。1979年以来,从朦胧诗开始,接着是“寻根”、“现代派”、“黑色意识”、女性意识、性意识、潜意识、禁区意识等等,我们走的是一条无法抵达彼岸的歧路。 当然,我们也不能把新时期开始的诗歌的革新和解放的功绩低估了。从七十年代的颂歌式的现实主义到十年“文革”的无诗、非诗到新时期的有歌颂也有批判的开放的现实主义,从诗中“大我”、“无我”到具有鲜明主体意识和抒情个性的抒情诗的涌现,新诗还是大大地前进了一步。诗,毕竟不能走模拟现实的道路,她是空灵的,是要在空中飞翔的。把当今诗坛估计得一片漆黑是不符合实际的,也是无益的。当今诗坛老中青几代人,仍不乏诗的“殉道者”,他们前赴后继,开拓前进,为改革开放,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而唱出深情的歌。 九十年代以来,新诗界先后发生了这样几件值得一提的事件:80年代末开始的“汪国真诗歌热”直到1994年余波未歇;文艺界举行毛主席《讲话》发表50周年和毛主席诞辰100周年的纪念活动,报刊发表了一系列文章,并相应地举办了多种类型的诗歌大奖赛和诗歌吟唱会;举行过纪念李季的诗歌研讨会;举行过艾青作品讨论会;中国作协在桂林召开全国诗歌创作座谈会,对诗歌界长期存在的一些糊涂观念作了有益的澄清。纵览近年来的诗刊、诗报、诗集,仍然可以看出,新诗界目前正在汇聚力量,初步形成了几股有特色的小潮。 现实主义传统在新的层面上的回归和发展,开放的现实主义创作在一批老中青诗人中取得了肯定的成绩。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走向明朗”——“汪国真诗歌热”的有益启示。汪诗热起于青年,起于校园,诗评家众说纷纭,褒贬不一,而贬大于褒这是肯定的。在许多著名诗人诗集无法出的时候,汪诗风靡全国(包括港台),诗集印数多达百万册,还不断出现盗贩、冒名的现象。直至1994年,汪本人还获得台湾举办的诗奖,荣膺“最受欢迎的诗人”之一的桂冠。客观地讲,汪诗多半属于有一点教化意味的通俗诗,意象表现和意境创造并不充分,更谈不上有独特的抒情个性了。因此,汪诗肯定不是代表我们时代诗歌的精品或上品。这里引述他1990年创作的一首《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