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音,原名林含英。小名英子。原籍台湾省苗栗县。父亲林焕文,母亲黄爱珍曾东渡日本经商。林海音于1919年生于日本大坂回春病院。3岁时随父母回台湾,不久到北京定居。先后就读于北京城南厂甸北师大附属小学、春明女中、北京私立新闻专科学校。毕业后任《世界日报》记者。1948年同丈夫夏承韫带着三个孩子回台湾任《国语日报》编辑。1953年主编《联合报》副刊,并兼任《文星》杂志编辑和世界新闻学校教员。1967年主办并主编《纯文学月刊》,后又经营纯文学出版社。近年,她怀着一片童心,从事儿童文学的创作和小学教材的编辑工作。 林海音是海内外著名女作家,她的创作是丰富的。迄今为止,已出版了21本文学著作。本文即侧重于对她的文学创作进行评介。 一 林海音的散文,充满乡恋、哲理、亲情、童趣。读她的散文,有如走进琳琅满目的艺术之宫,参观色彩斑斓的画廊,那北京风貌,台湾民情,异国景物,以及天伦之乐,同窗之谊,读书心得,偶闻杂感,都令人兴起缕缕情思。而令人感动的是,大多文学都流露出作者对祖国母亲的挚爱,对第二故乡北京的怀念。 谁不爱自己的祖国?谁能忘怀自己长大的地方?林海音在《两地》的序文中说:“两地是指台湾和北平,台湾是我的故乡,北平是我长大的地方”,“当年我在北平的时候,常常幻想自小远离的台湾是什么样子,回到台湾一十八载(此文写于一九六六年),却又时时怀念北平的一切”,总希望有一天,“两个地方接起来,像台北到台中那样,朝发而夕至,可以常来常往,那时就不会有心悬两地的苦恼了,人生应该如此,我相信早晚会做到的。”正是基于这种信念,她爱台湾,更爱北京。这在《英子的乡恋》一文中表现得更为鲜明:“我漫写北平,是为了我多么候念她,写一写我对那地方的情感,苦思的心情就会好些。”(《陈谷子,烂芝麻》)她把满腔思恋,倾诉于北京特有的名胜古迹、风土人情、四季美景、市场变化的描绘上,表现在对昔日亲朋好友的怀念中。作者指出,在台湾“认识的人虽多,可以走动的朋友却极少,值得饮‘千杯酒’的知己更少”,因此,她也就更加思念在祖国内地“那一帮撇着十足京腔的朋友”。这些朋友,有些是同事,有些是同学,有的是同乡,有的是兼有以上两种或三种资格。“和这些朋友彼此互悉家世,了解性格,而且志趣相投,似乎永远没有断交的可能”,“现在却分居在两个世界里,不知何日相见。”(《友情》)这种刻骨铭心的思念,这种极想相见却又不能相见的痛苦,燃烧着作者也燃烧着读者的心。至于北京的四季美景,在作者的记忆里,也各具风姿,永不褪色。春虽然“短促”但却“明媚”,那“芍药牡丹”把中山公园打扮得多么美丽!夏季的“说时迟那时快的暴雨”,以及雨后赶到北海划船的欢乐,多么令人难忘;秋季上西山看红叶,听松涛,或者把牛羊肉带到山上去,吃真正的“松枝烤肉”,又是多美的享受!“秋走远了”,又迎来了“鹅毛大雪”洁白寒冷的冬,于是,“洋炉子”装起来了,冰鞋穿起来了,而溜冰回来,边“围炉夜话”,边品尝“心里美”萝卜,又多么惬意!“那古城曾倾泻我所有的感情,春来秋去,我是如何熟悉那里的季节啊!”然而,“这一切,在这里又何处去寻呢?像今夜细雨滴答,更增我苦念北平。”(《苦念北平》)作者的绵绵的情思,真是“诉不尽,理还乱”啊!此外,对天安门、故宫、星山公园、文津街、虎坊桥、天坛、地坛、西单牌楼,以及她住过的珠市口、椿树上二条、新廉子胡同、西交民巷、梁家园、南柳巷、永光寺街、长南街等地方的深情怀念和精细描绘,也都洒下了作者相思的泪。因为“那里住得太久了,像树生根一样”,人同树,没有根是无法生存的。这也是她虽然长住台湾,她这个人,她的文章却仍然“有浓厚的北平味儿”,“甚至比北平人还北平”的原因。(《两地·自序》) 她自然也爱她的故乡台湾,那里到处可见的相思树,台北的温泉,澎湖的瑚珊,新竹的白粉,高山族少女的恋爱生活,妈祖生日的热烈祀典,以及台湾的香花,狮头山的美景……都再现在她的作品里,倾注着她的深情。而对故乡英雄,则更是无限崇敬。如作者满含激情抒写的《雾社英魂祭》,洋洋数千言,从雾社山民的祖先写到今日雾社的庄严美丽,从山民的幸福自由生活写到日冠入侵后的悲苦命运,又从山民的武装起义写到侵略者的残酷镇压,再从英雄们宁死不屈写到烈士的精神不死,跨越了那么漫长的岁月,描写了那样壮烈的场面,全文感情激烈而主题深刻,笔势纵横而线索明朗,处处围绕着“反抗侵略者的英魂与日月江河同在”这个中心取材,把人物事件、景色、联想、祝愿巧妙地穿插起来,将叙述、描写、议论、抒情熔为一炉,从而使这篇祭文成为一首缅怀英烈的颂歌。 林海音散文的第二个重要内容,是注重哲理的探求。如《窗》,“文人的家庭,总是把书桌分配到窗下”,凭窗观察社会世态,取材著文,“在漫长的旅途上,也是仗了车有车窗,船有船窗,才把沿途的风景一览无余。”所以,作者判断:“窗是有情的,它使失望者得到安慰。”而“门却是无情的东西”,因为,“门禁森严”的主人“也许有一副铁青的面孔”,而“装门面”的虚伪,“败坏门风的可耻”,在势利面前的“门庭若市”或“门可罗雀”,以及惭愧人的“闭门思过”,“聪明人”的“闭门造车”,等等,也写尽了“门”在人生际遇中的种种势态(《门》)。即是狗,原是可爱的,小狗更是小朋友的游伴,但经成年人为某种目的而训练后,便失去了天真,“狗仗人势”是多么可憎!(《狗》);至于钱,也非万能的东西,因为它买不到青春、生命和真理(《钱》)。只有“春”,才是充满希望的。“儿童,春天,希望,才是一个完整的人生。”(《春》)这些富有哲理性的感受,是她对人生深入观察和体验的结晶。 林海音另一类重要散文,是写亲情童趣,写母子师生之爱,以及一般的“家庭琐事”。这类散文,充满一种真挚、亲切的情趣美。如妻子好心地整理好丈夫杂乱的书桌,反而引起丈夫的怪脾气,“我”行使“主妇职权”,与丈夫发生的“争吵”,以及丈夫认输时的“算你赢,还不行吗?”那种亲昵而风趣的结尾;《今天是星期天》中的丈夫,为了让忙了一个星期的“我”好好休息,不让“我”进厨房,自己带领孩子们做饭炒菜,把他对妻子关心体贴,以及他不会做家务事而闹出的各种笑话,渲染得满纸生辉。作者还常常选用一些生活细节来突出童趣,如“丑小鸭”们侦察出父母因熬夜写作而“偷吃东西”的物证后,四张小脸冲着“我”要求“赔!”的笑剧(《鸭的喜剧》)。在贫困的家里,既没有“游戏室”,又没有时间带孩子们“去海边渡周末”的情况下,只好让他们“淌淌街上的雨水”,“用枕头”为他们在床上叠“堡垒”打仗;甚至他们偶犯小错,“我”本要训斥,但想起自己淘气的童年,结果母子反而“笑成一团”(《教子无方》)。以及为了帮助学生默默改正错误,而采取一种新颖的还球方法(《会唱山球》),等等,把夫妻情、母子爱、师生谊描绘得亲切感人,妙处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