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高等教育面临的挑战

      今天，在这个授予我中国人民大学名誉教授的时刻，我荣幸地利用这个机会，进行我作为名誉教授的第一次演讲。我所谈的主题是目前中国高等教育所面临的挑战。

      我所提及的许多中国高等教育面临的挑战并不是独一无二的，有迹象表明，中国的大学完全没有远离并孤立于全球的趋势和发展。然而，这些挑战的特点和含义，以及应对这些挑战所采取的政策选择，反映了中国社会和文化的特殊的关系、中国大学历史的发展和存在于当今中国的特有的政策环境。

      第一个挑战是高等教育规模的迅速扩张。现在正处于此过程中，而且经济的持续增长将依赖于有技术、有资格、受过良好教育的人的数量增加。即使没有其他的挑战和趋势，扩张本身也会引起一些如现有的供应模式、理财手段、管理系统和改善保险体制的问题。这些顾虑并不会使扩张放慢或者终止，但是它们需要更加和谐的调整和提高。另外，扩张不仅仅是一个数字的问题，关键是我们要判断哪种扩张速度是最佳的。事实上，扩张有时意味着不景气或萎缩。这样的决策，关键是要清楚和明朗扩张的目标和期望。

      第二个挑战是高等教育的多元化。当然，多元化涵盖了许多过程，如学院形式的多元化，实施高等教育形态的多元化，以及财政来源的多元化。新型大学已经在中国出现，负责高等教育的部门正采取不同的策略来提高收入，开设课程，构造内部的组织，并且着手进行研究。在中国的背景下来概括这种多元化是特别有风险的。例如，广东模式是不可能与四川和山东的情况完全相同的。怎样才是最好的，可能要受到当地许多因素的强烈影响。然而，对于中国的高等教育多元化而言，反复地注视和回顾是非常重要的，这样才能学习到成功和不成功的经验教训。面对多元化所要持久注意的是，大学间的竞争的不平等和不一致将影响其进步、质量和地位。这一点也是多元化带来的一个真正的挑战。

      第三个挑战是高等教育的质量。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扩张和多元化不能仅仅视为质量的敌人，但是它们带来了新的问题，这些都是必须设法解决的。在扩张的早期阶段，额外的资源（人力和资金）联系在一起，对于质量的提高是十分有益的。另外，必须以不同的方法来实施质量控制和保证机制，建立适应不同的任务和容量的高等教育机构。高等教育服务市场的竞争，必须要有助于质量的提高，但是强者之间的竞争，不仅仅是在较少资源的状况下证明自身的价值。

      第四个挑战是高等教育中私立成分的增长和市场化。当然，这些进程并不一致，但在实践中常常是有联系的。高等教育中私立成分增长带来的利益和面临的困难是全球所共同面临的。作为一种商品或者一种服务，高等教育的市场化也正接近全球的大学体系。在中国的环境下，这些发展给供应、资金、管理和规定带来了新的挑战。在高等教育方面，这种创设有时与国际资本投资有十分紧密的联系，但是也有一些并非严格意义上的私有性质的本土企业，由于各种原因或者由于谋取利益而参与进来。很明显，私有化的不断发展和市场化并不仅限于非公有制机构。因此，这个领域产生了利益，但是在合伙、合资和资金来源的多样化方面，也产生了严峻的挑战。

      第五个重要的挑战是世界范围内的研究。中国促进经济增长和经济现代化的目标，要求巨大的研发投资。当然，其他国家也没有停滞不前，相反，还十分迅速地向前发展，以获得竞争优势。因此，中国发展其优势研究，这一点是十分迫切的，因为它们是应对这种挑战所必须的。然而有一种谬论是，如果没有与对世界其他国家所提供的最好的成果的紧密的合作与开放，加强研究是不可能的。这个谬论产生了对于中国高等教育的开放程度及其接受自由程度的怀疑，这是中国面临的一个挑战。

      第六个挑战是管制与自律之间的平衡。中国高等教育的分散化已经改变了中央、地方和大学之间的许多关系。中国已经从政府控制模式改变成为政府管理模式。随后，政府越来越像一个调整者、监督者及协调者，但其正在撤回越来越多的直接拔款和资助。中国目前的情况是多样而复杂的。地方政府的角色和水平，在实施高等教育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同时，一些大学正要求前所未有的自主权利。越来越多的机构自主和自治，源于大学所能选择的现代化形式，以及对于获得更多对大学管理而言富有生气、原创性和灵活性的手段的期望。由于众多原因，规制与自主之间的转换是很困难的，但是它们至少影响了大学文化和性质的基础。

      第七个主要挑战是学术自由和社会责任之间的关系。所有的社会都需要一个使好奇心和创造力得以发展的空间，而大学则提供了这样一个空间。在我看来，对于大学而言，学术自由对于知识责任以及社会责任都是十分必要的，事实上，二者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大学必须承担起社会责任，不仅要为经济建设培养合格的毕业生，而且要传播批判性的思想，加深我们对社会、文化及技术转变的知识的认识，培养合格的毕业生。

      第八个挑战是，面对这些改变和发展，中国如何保持将高等教育作为一种“公益事业”的意识。和科学与文化一样，教育作为“公益事业”还有一个特殊的地位，源于它所服务的一般社会利益。虽然受到基础教育是一种基本的人权，但是接受高等教育的引导原则也是为了能从高水平学习中获益。除了权利、公平及对个体的利益之外，基础教育和义务教育作为“公益事业”，促进了一般的需要。通过对这一代最有智慧的年轻人的教育，以及通过在知识与学习方面的提高，大学在它们所在的城市和地区以及整个国家，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这些作用满足了其他机构所不能提供的公共需要。

      如果大学被私有化或者被个人利益、竞争的风气、知识的商业化所取代，那就有巨大的危险，即它们的责任和作用离公共利益越来越远了。学术交流的任务会选择这样一种职业（知识的产生和共享），它能提供的奖项比其能提供的市场要多得多。事实上，众所周知，大学必须适应环境和要求的改变，但是必须避免付出高昂的代价。这也许是我们所要面临的最大的挑战。这是直接摆在高等教育机构面前的一个挑战，特别是大学如何确定和完成它们的任务。同样，这也是摆在制定规范的权利者面前的一个挑战，保护发展高等教育的公共利益必须是政府的最高的规制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