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20世纪华文文学:中外文化交流;海外华文作家 我在国外多年,是个不折不扣的华侨,也是个百分之百的、海外华文文学的作家。为什么一个在外国居住了这样久,看起来仿佛已经落地生根的写作者,仍旧要用她的祖国语--华文来创作?她追求的是什么?创作的动机和基础又是什么?在这儿,我稍稍说一点,海外华文文学的形成和现况。 什么样的社会产生什么样的文学作品,好的作品一定具有时代性。文学即人学,文学作品不仅是作者个人才华的显现、感情的抒发和供给读者做唯美的欣赏,她也蕴藏着因对周遭人与事的关怀,而表达的理念和深义。对于后世,还有为时代做证的功用。 我们所置身的这个时代:也就是20世纪的后半段,华文文学的最大特色,我想应该是文类的多样化。事实上在这以前是没有华文文学这个名词的。因为以前华文文学指的就是单一化,在中国的领土上,由纯粹中国藉的作家创作的作品。当然,那时候也无所谓海外文学和海外华文作家。海外华文文学和海外华文作家的产生,可说是时代的促成。 我国有华侨自然不在今日始,但是最初的华侨多半经商,或做体力工作,鲜少有从事写作工作的。在二、三十年代,有一大批研习文学的青年,譬如中国早期新文学作家中一些知名者,如徐志摩、巴金、冰心、林徽因、戴望舒、老舍、苏雪林、徐仲年、钱钟书、曹禺、陈衡哲等等,虽在欧美求过学,却只是短期的海外羁留,他们写作事业的安身立命之地,还是扎根在自己的祖国。 1949年中国的政局发生了大变化,很大一批年轻学子从大陆到台湾,他们失去了自幼生长的家园,心理上已充满了流浪感,而台湾地小人众,使他们产生更进一步往外发展的渴望。从那时候起,每年都有一批接着一批的中国青年知识分子涌向海外,其中很多便定居在海外,做了外籍华人,而这些人里,不乏喜欢文学或有能力创作文学的。 这些人,在当地仿佛是个特殊阶层,他们接受新土文化,也忘不了故土的文化,他们看中文书报,写中国字,吃中国饭,关心中国大地上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有很多的忧国忧时和千丝万缕的悲悲喜喜。于是,其中握有一只能写的笔的,就写起来了。也因此,华文文学在海外,便慢慢地发展成型了。这些人,并不一定是学文学科班出身的,就拿欧洲华文作家协会来说,会员约有六十,其间包括学者,艺术家,音乐家,商人,自然也有专业作家。但不管各人从事的是什么职业,由于长时期持之以恒的创作,都能体会到个中的苦乐,和一份因对文学事业的热爱,以及对中华母土文化的乡愁,而悟出的使命感。 在文学创作的领域中,我们这些用华文笔耕的作家,总括说有两个共同的特点。第一点是,我们都有完整的中华文化背景,另一个特点是,我们长居欧洲,多多少少都受到些欧洲文化的薰陶,以至我们的思想和生活面,既不同于中国本土作家,也不同于真正的欧洲作家,它可以说是揉和了中国儒家思想,和西方基督教文明的一种特殊品质。这其中当然可能产生一些负面作用,譬如说因徘徊在两种迥异的文化间,所引起的矛盾和冲突。但相对的,基于这种迥异,使两种文化互容互谅,接长补短,去芜存精,产生一种新的精神的可能性更大。这种新的精神,正是我们这些居住在欧洲的华文作家们的写作灵感和题材的源泉。 我们把在欧洲生活的经验,所见所闻,以及以一个身负中华文化承传的欧洲新移民的感情、感触和感觉,抒发为诗篇、散文或小说,寄到我们的故乡去发表,结集出书,使那儿的读者对欧洲的风土、人物、思想,增加认识、产生情感,甚至心灵相通,无形中促成了不同民族的认知和了解。所以,如果说我们这些旅欧的华文作家们,或说所有的海外华文作家们,足以扮演中外文化间桥梁的角色,并不是过份之词。 然而我愿很坦白的说,我们尚不以这样的情况为满足,我们需要更多更广的认知和沟通,至少在我们自己的母土--我们的祖先和父母曾生长的中国大地上,期待同胞们、读者们、文艺界和学术界的朋友们,给予更多的了解和支持,唯有如此,我们才能感觉到,仍与我们所热爱的中华文化深深相连,不以自外的心情来从事创作,而会有一种由两种不同文化,水乳交融后的和谐感、成就感。 今天的华文文学范围广阔,海外文学只是其中的一个脉流。像隔了一条海峡的台湾文坛发展得十分蓬勃茂盛。香港文学自成一格,东南亚的华文文坛,也有其独特的一面。至于中国大陆,老一代和新一代的作家,都在勤恳的创作,时时有佳作出现。这都是当代华文文学的成果。 由于一些与文学毫不相干的理由的影响,海峡两岸文坛,以及海外华文文坛,多年隔绝,不相闻问,实在是令人痛心的现象,是妨碍华文文学前进的错误,是无知的措施。然而千流万脉终归大海,同胞之情血浓于水,随着两岸政经、文化的开放,台港及海外华文文学,已经成为文学研究学者的重要主题之一,在中国大陆并有各种各样,包括海外台港华文文学的作品源源出版。勿庸置疑,这自然是有利于中华文化的健康情状。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精神之华,不论基于何种原因,亦不应撕裂割断。如今华文文学研究的触角,已伸向全球,这应该是中华文化的福音,值得我们鼓舞称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