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华是香港文坛少数坚持严肃文学创作的作家之一。从80年代中期至今,他已出版了《园边小蕊》、《乡情市声》、《妙哉人生》、《履痕》四部散文集和《魂断香江》、《朝露夕痕》、《秋花伊人》三部长、短篇小说集。其勤奋与成就非同一般。黄南翔在为陈少华的散文集《园边小蕊》所写的序中曾预言:“随着他第一本散文集《园边小蕊》问世,相信这位新秀作家会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①将近十年来,他的创作已在海内外读者中产生了广泛的影响。本文将着重从他的散文创作方面谈谈自己的看法。 桑梓与园丁 生活是创作的源泉,这对陈少华来说是非常深刻的。因为他的散文创作,尤其那些优秀的篇章绝大部分都是取材于家乡的生活和见闻。他在创作上的成长与周围环境的影响也有密切的关系。因此,先简单地谈一下这方面的情况,不无意义。 陈少华出生在广东澄海县的一个乡镇的家庭。父亲是一位“十分仁慈”、“人缘甚佳”的中医,母亲也是一位开明的慈母。因此,陈少华从小受到良好的传统家庭教育。家乡的风景美丽,民情纯朴,这对陈少华青少年时代朴实性格的形成,也有极大的影响。他的乡梓“历来散文版
都很有深远的名声”,②人才辈出。我国著名的散文家秦牧和香港著名的作家、评论家黄维梁都出生在这里。黄维梁说:“澄海早就出了秦牧这位享誉甚隆的散文家,现在又有陈少华这位后起之秀,我忝为同乡,与有光彩焉。”③ 在乡梓环境的影响下,陈少华从小就喜欢“舞文弄墨。”入港后,他只身闯荡社会,奔驰于人生长途。得友人启示,他选择“文主工兼”,在为生活拼搏的同时,勤奋写作,不断表达自己的乡思乡情和对香港社会的生活感受。他曾自称“误闯”文学之门,实际上文学创作使他的才华得到了尽情的发挥。他写小说、写散文和杂文都很有成就,尤其是写散文似乎更为得心应手。在创作过程中,他先后得到了黄南翔、黄寿延、黄维梁、曾敏之和王一桃等著名作家、编辑和诗人的扶掖和指点。在谈到他的第一篇散文作品发表和第一部散文集出版的主要支持者黄南翔时,他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说:“如果说,我与黄南翔先生之间的情谊,就象入地土的一颗种子,那么,数年来他的帮助和扶掖,正是催发这颗友谊的种子萌发的阳光和养分。”④他在《编辑与作者》一文中又说:“作品的问世固然需要作者有奋斗不息的精神,但若得不到编辑的赏识与支持,这种精神便会堵塞收场。因此,编辑奖掖作者,本身便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⑤他对诗人王一桃的帮助也很感激。他说:“我感谢他不但在创作上,也在生活上给我诸多帮助,令我少走不少弯路。”⑥这就说明,一个作家的成长,除了他本人的生活积累、文学素养和勤奋努力之外,前辈作家和编辑的扶持和指点是很重要的,而且它往往决定一个作家一生的文学道路。鲁迅之于沙汀、艾芜、叶圣陶之于丁玲和巴金就是很典型的例子。黄南翔等之于陈少华也说明了这个问题。 文格与人格 我国的传统文学中,素来很重视文格与人格的关系。“文如其人”,就说明文格与人格的不可分离。陈少华也很反对文格与人格各自独立。他提出“作者与作品,根本就是血肉相连的一个整体,如果能两者兼而评之,那不是更见充实和贴切。”⑦我很同意他这种观点。文格是人格的体现,而人格也必然反映在文格之中。诗人如此,散文家也是如此。因为诗和散文都最能体现作者的人格和个性特征。 陈少华是以散文创作进入文坛的,而且一直坚持纯文学的创作。这就充分表现出他对文学创作的严肃态度和对文学事业的责任心。他立志以严肃文学创作为已任,主要是不满于香港文坛“太多为稻粱谋的一些轻松软性的消闲作品”所占据,而立志争取严肃文学,特别是纯散文在香港文坛有立足之地。他清楚地意识到,“目下香港文学的销路,无可否认是垃圾文学占首位,通俗文学居其次,严肃文学处境艰难,这或许正给了那些鼓吹只有垃圾文学及通俗文学才是香港大学的人以口实,但对于一个有良知的作家而言,如何挽救严肃文学及其在困境中争取求变而获生存,是一件有意义之事。”⑧他很赞赏那些坚持在严肃文学“这片对干固的土地耕耘”的锲而不舍的作家,并毫不犹豫地加入这批作家的行列。知其艰难而行进,表现出作者的坚韧毅力和拼搏的精神。 我国当代散文理论家佘树森认为:散文作者“应是人格美好者”,“一篇散文,也许只有几百字,或者一两千字;然而,作者的人格、个性、感情、才气,乃至他的经历和习惯,却能够清清楚楚地流露出来。”⑨陈少华生性朴实、坦诚,我们读他的散文,的确可以处处感受到这种美好的人格力量。他身居香港社会,但对香港社会的“人情淡薄”、“五颜六色的变化”感到厌恶。也许生活将会无情地转换每个人“富贵与贫穷”的位置,但他热情歌颂“奋发不息”的精神。他深深地同情那些“苦苦挣扎在生活的重重桎梏之下”的平民百姓,并明确表示:“我特别憎恶那种‘一阔脸就变’的当代贵人。”⑩见于香港社会“充满铜臭”,他总是“喜欢写些寄情的散文”,以“保持一丁点清淳的心思。”(11) 陈少华在他的“寄情散文”中,总是频频地回顾乡居的纯朴的生活。他所描写的乡村世界,生活单纯,人情纯朴;人人辛勤耕耘,无私奉献;长辈和霭可亲,晚辈活泼可爱。“象林丛一样,高大的袒护弱小的,鲜艳的点缀朴素的,共处和平。”(《南武林避想》)一花、一草、一木都富有活泼的生机和顽强的生命力。作者时常通过对一些景物和花草的描写,歌颂平凡的劳动和无私的奉献。例如,天上的星星,“看似平淡无奇,从不炫耀自己”,却“和仲夏的萤火虫一样,消消地发光、发热,又把光和热无私地撒给宇宙”(《故乡的星星》);蕃薯“默默地吮吸着大地赐给的淡淡的恩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成长”(《话说蕃薯》);茉莉花“从不羡慕高贵,从不奢望荣耀”,却“静静地奉献出自己的清香”(《小小茉莉》);无名兰“也从没有奢望向百花园挤一席,去骚首弄姿,争香斗艳”,却“甘于与蕉林野草为伍,默默地生长,默默地开花,默默地献出自已的芳华……”(《无名兰》)……作者笔下的这些景物、花草都非常平凡、朴素,它们都是依靠自己,默默地作出贡献,实际上体现出一种美好的人格力量。正如作者所说:“其实,人如能为繁华的世界增添一点点明丽,是大红大紫的花朵也好,是绿茵遍布的小草也罢。那该多好。”(《翠云草》)作者又说:“不管是轰轰烈烈干出翻天覆地的创举,如积烈的火炮般燃起燎原大火的英雄,还是默默地耕耘,悄悄地奉献自己的智慧,如灯芯草般只发出淡淡的亮光的人,都是推动历史行进的动力。而且,后者更为世人所缅怀,因为他们是人群中的大部分。”(《灯芯草》)从中可以看出作者写作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