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格萨尔》是藏民族文学宝库中的曲型代表。它是许多世纪以来,藏族文艺创作的精华,在华夏文明之中,也不愧是个佼佼者。其艺术魅力之大,使人不敢与接,若与之相触,则不舍弃之。其中似乎充盈着多种美的旋律,丝丝藏民族特有的文学情趣与高原气质融为一体的民族精神,以及那雪山、草原迷人的风光,还有茶香酒香酥油香所引发的美感,竟使读者听者不能已之。 一般认为,《格萨尔》是十一世纪至十二世纪前后产生的,那自然就在宋、元时代了。 中国宋元时期(公元960-1351)在文学创作上,宋有宋词,元有无曲(元代散曲)。初期的词,都可配乐歌唱,因之称为“曲子词”。既然要歌唱,就有了各种不同的乐谱,代表着一种格式,给它取个固定的名字,这就是词牌。如《菩萨蛮》、《沁元春》等。词牌只代表一种固定的格式(字数、句式、平仄),与词的内容大都无关。词牌以外另如题目,如《沁园春·雪》,雪就是题目。也有题目写“本意”的,是词牌兼管题目。元曲,如刘致的一首小令。〔中吕·朝天子〕邸万户席上,其中的〔朝天子〕曲牌名,属〔中吕宫〕。曲有句式,有韵脚。〔邸万户席上〕是题目。也有没有题目的。曲牌名与内容无关,也有以曲牌名作题目的(与宋词同),元曲的曲牌名可以相同,但字数不一定相同。元曲本来就是元代杂剧。这是宋词元曲的大体情况。 民间文学《格萨尔》,不管它有多长(有人认为在百万诗行以上),但其说唱格局大体上是一致的、固定的。解说部分是散文体,歌唱部分是诗歌体(多是七言即七音节句)。这两部分都不受字数长短的限制。唱段大多数有曲牌。就整个《格萨尔》来说,它是有曲牌的曲子,也是有题目的曲子。 《格萨尔》与宋词、元曲的这种时间、形式(都是曲牌)上的合拍,是偶然,抑或必然,暂且不论,这里只是为互相比较而提出,尚可研究。 一、《格萨尔》曲牌的意义 《格萨尔》曲牌的创造,是整个《格萨尔》艺术创造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具有《格萨尔》易于传承的文艺遗传因素,又有《格萨尔》音乐艺术及藏民族信仰上与传统道德上的特征。 藏语里把曲调或歌调叫“打”或“昂打”(ngag rta),给“打”所取的名字,就叫做《格萨尔》唱腔的曲牌。《格萨尔》唱段的曲牌和宋词元曲的词牌或曲牌的出现的地方不同。宋词元曲的词牌或曲牌不但不能少,且必须置于一篇文章题目的位置。《格萨尔》曲牌的位置则比较灵活,大多数是在唱段之首。说出曲牌然后唱歌。但有的在未唱歌之前不提,而作为曲子的内容,在歌词中提出,有的对曲牌还要加一番解释。如果在唱歌之前提出,不作或少作解释。有的曲牌,在歌唱之前已经提出,但在唱词中还要重提。这可能是:演唱者必须报地点、姓名、歌名等演唱《格萨尔》固定格局的原因吧!当然重述曲牌名,并非必须如此。依照情节,可有可无。 解释曲牌在这里举两个例子:如珠牡(vbrug mo)用的“九曼六律”(dgusing drug vgyur),解释说:“(dgu sing)是“空中甘雨声”,(drugvgyur)是“苍龙吟啸声”。典玛用的“塔拉六变”(tha la drug vgyur)解释说:天空细雨声(塔拉拉),大官法令声(塔拉拉),英雄远啸声(塔拉拉),美女授食声(塔拉拉),大海腾气声(塔拉拉),黄衣僧侣诵经声(塔拉拉)。“塔拉拉”(tha la la)是个象声词,形容轻徽的雨声、语声等。近似汉语的“淅沥”。连用六次,是说明(六律)的含义。如果译成“六律”,很象中国古代审定音乐的标准:六律和六吕。“塔拉”相当于调,即乐音的高低。六律就是说乐音可六变。“乐音”在说唱《格萨尔》里就是“歌音”。 与曲牌相联系的还有曲子的题目。《格萨尔》唱段的题目,无固定形式而多变,或明显或不明显,多以定语的形式出现。也可以有数目,也可以没有。实际上题目已暗示在道白的话语里。它总是与曲牌同时在唱词前出现,说明要唱一支什么内容的歌。曲牌可以在唱词中唱出,而题目一般都在歌词之前。这一点与宋词元曲相同。 题目与曲牌举两个例子:如(zer nas mgo gyogs kyi glu stag movi ngar glur drangs nas vdi ltar blangs so) 意思是:“……说毕,用‘猛虎咆哮曲’唱了一支‘欺骗’的歌道:”,其中(mgo gyogs)(欺骗)是曲子的题目。说明这段唱词的中心意思是要达到骗人的目的。“猛虎咆哮曲”的曲牌,这里有曲牌亦有题目,两者齐全。如果写成词格式,就是:《猛虎咆哮·欺骗》或(猛虎咆哮)欺骗。如超同在《赛马称王》中用“欺骗”为题,用“和缓急长曲”唱了一支打算欺骗侄子角如的歌。 再如,“……so ba vgro lugs kyi glu ngag rta dkar mo drug vgyur la drangs nas vdi vdra bzhengs”意为:用“白狮六变调”唱了要求派他充任巡逻的歌。曲牌:“白狮六变调”,题目:“充任巡逻”。 《格萨尔》是一部打仗的故事,主人公格萨尔,这是艺人创造曲牌独具匠心的焦点。给他创造的曲牌,不仅独具风格,他使用的曲牌在数量上也占首位。故事中,君王相对,兵将林立;格萨尔乃属正义化身,彼此敌我分明。涉及到的人物,千姿百态,有正面,有反面。各种人物,气质不同,褒褒贬贬,分寸适中。除人物之外,还有神鬼龙妖。这样就给曲牌的创造,带来了同人物一样的复杂性与多样性。要有个性的体现,还得有共性的体现。它创造的思想指导原则似乎是:曲牌的内涵的延伸,是人物性质与内容的相结合。谁是谁非,孰褒孰贬,非者不是,贬者不褒。《格萨尔》曲牌的创作总是围绕着一个中心:消灭四方魔敌,使人民安居乐业,虔诚信佛法,教化众生。不能脱离更不能背离这个中心。质而言之,不外乎一个宗旨:为民除害,保家卫国;拥护团结,反对分裂;人人信法,如意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