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欧洲的政治格局发生了急剧变化,出现了一种人们所称的“右倾化”形势,即左翼政党执政政府纷纷垮台,右翼政党重新取得了在欧洲政治的主导地位。如何解释这种现象?它是否意味欧洲甚至整个西方新的政治思想轮回的开始?笔者认为,目前欧洲政党政治的变化是欧洲社会结构和政党政治的基础变化的一种结果,但它并不像“右倾化”一词所表示的那样简单划一。客观地说,它预示着欧洲政治进入了一个新的多党竞争格局状态,但其中主流政治及主流政党,尤其是左翼政党的地位受到了严峻挑战。 一、欧洲政治地图变蓝:“右倾化”代表了新的政治趋势? 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欧洲以致西方的政治地图几经变化。整个80年代到90年代初,右翼政治及思想(即新自由主义,其政治代表是撒切尔主义和里根主义)在西方几乎占据了垄断地位,左翼政党普遍失去政权,甚至有人预言了代表左翼政治主流的“社会民主主义世纪的终结”。可是,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欧洲政治出现了一股强劲的左翼政治复兴之势,一度出现欧盟15国有13国是中左翼政党执政或参与执政。在这种欧洲政治地图一片玫瑰色的大好形势下,与这种政治复兴同时兴起的“第三条道路”也被其鼓吹者自我标榜为“21世纪的新政治”。可短短的几年之间,欧洲政治地图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由一片玫瑰色变成了蓝色:在2000年6月的葡萄牙欧盟首脑会议上只有西班牙、爱尔兰和卢森堡三国首脑属于右翼,而在2002年6月在西班牙的塞维利亚召开的欧盟首脑会议上,却只有德国、希腊、英国和瑞典四国首脑属于左翼政党。而其中,德国总理施罗德和希腊总理科斯塔斯·西米蒂斯还要面对今秋两国大选的严峻挑战。 正是在这种形势下,人们惊呼起了欧洲政治的“右倾化”。但从两个方面的形势来看,目前的欧洲政治“右倾化”没有也不可能与20世纪80年代的右翼垄断形势同日而语。首先,从右翼自身来看,综观欧洲各国,现今的政治右倾并没有一个什么新的普遍的思想倾向和政治构想,各国右翼的政策本身有很大的出入,不存在一个像里根主义和撒切尔主义那样有代表性的政策模式,甚至与左翼的主流政治政策模式也没有什么质的区别。而且,所谓的“右翼政治倾向”本身也是一个笼统含糊的概念,包括了一般的温和右翼,如法国总统希拉克,极右翼,如最近在法国和荷兰引发政治大地震的法国的勒庞和前不久被刺杀的皮姆·福特伊恩所领导的荷兰生存党等,还有一些政治立场往往位于社会民主党人和新自由主义者之间的基督教政党。所以,这种“右倾化”并没有一种统一的意识形态和政治或政策基础。其次,从与右翼政治相对的左翼政治来看,与20世纪80年代的左翼政党政治相比,虽然左翼仍面临很大的困难,但对于大多数由社会民主党人所代表的主流左翼政党来说,它们大多已经或正在通过传统左翼政治的“现代化”摆脱历史的包袱,至少与主流的温和右翼政党相比,它们并不处于劣势。例如在德国和在法国,单与过去的主流的温和右翼政党相比,社会民主党(社会党)并没有多大的劣势。在像英国这样的两党制政治体制下,它们甚至还略占优势。实际上,仔细分析近两年大选中欧洲右翼政党的重新崛起和左翼政党的失败形势,不难发现,主要的问题在于极右翼的力量显著膨胀扩大了右翼的基础,而同时左翼阵营却面临更为突出的分裂形势。由此可见,目前的欧洲政治地图并不就是确定不变的,未来的欧洲左右翼力量对比存在很大的变数,左翼政党也存在很大的机会。 二、社会基础的变化对欧洲政党力量对比关系变化的影响 目前的左右政治力量格局有其社会基础。从深层次来看,对当今以及今后的政治格局更深刻的影响来自社会结构的新的变化。全球化和信息社会的发展改变了传统的生产格局和社会结构,它们所导致的社会流动性的加快也改变了传统的社会结构稳定状态,社会结构变动不定的趋势更为显著。总的来看,社会群体的多层次化以及由此所导致的社会思想意识的多样化成为一个趋势。 这种形势从以下方面深刻地影响到了传统政党政治的基础:(1)难以用任何一种单一的社会构成及其思想和政策要求来代表一个社会的大多数,这使得任何寻求通过政治竞争取得社会多数支持的政党不可能依赖某个单独的阶级或阶层而实现执政目标。这种形势改变了传统的政党政治的阶级基础,尤其改变了传统的主流政治的社会基础。在这种形势下,一方面,主流政党(尤其是左翼主流政党)开始打破传统的阶级界限,力求以全民党的形象吸引社会大多数的支持,另一方面,中间群体的日益庞大促使左右翼政党都把越来越多的重心转向了争取它们的支持。(2)社会阶层和社会意识的不确定性导致政党政治的阶级(阶层或群体)界限的模糊和变动不已。传统的阶级或阶层概念已经难以确切地概括当今的社会结构和社会意识构成。因此,政党必须适时地调整自己的政治纲领和战略。(3)在新的全球化发展形势下,社会的分化更为严重,出现了一个被社会主流排斥出局的阶层,由此而导致了严重的“社会排斥”现象。这些被排斥出局的队伍的主体是社会的下层,而过去它们大多是左翼政党的支持者。所以,当主流的左翼政党试图以迎合中间队伍来赢得政治竞争之时,越来越难以兼顾这支被排斥出局的下层队伍。这不仅导致了左翼阵营中反全球化的极左力量的分化,而且也为极右翼的发展提供了新的社会空间。(4)社会流动性(在全球以及在欧洲)的加快冲击到了传统政党的政治活动空间,一些传统的政党政治未曾包括或未予以足够关注的、与全球化发展相应的社会现象也越来越成为社会以及政治冲突的焦点问题。最突出的是移民问题。全球化所导致的社会流动性的加速、欧盟的扩大以及近年来欧洲以及世界的政治动荡使得移民问题日渐突出,而同时,欧洲经济的增长缓慢、全球化所导致的社会不安意识等都加剧了人们对移民问题的敏感。可传统的主流政党在此问题上既不愿也难以像极右翼者那样过分渲染移民问题,又拿不出切实可行的对策来增强人们的信心,由此而使得极右翼政党借此争取了相当的社会支持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