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发展的全球化及其与之相联系的国家之间的相互依赖,无疑是当前国际关系的一 个日益突出的特点和发展趋势。但是,如果由此相信国家主权的消失,则可以肯定是一 些人的巨大错觉(注:参见安东尼·吉登斯:《民族、国家与暴力》,三联书店1998年 版,第333页。)。 一方面,民族国家主权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具有绝对性。为了生存发展,民族国家必 须参与到广泛的国际联系中去,甚至在许多关键领域需要交出原本属于国家的权力。另 一方面,不论是目前还是可以预见的将来,一个基本的事实都将难以变更,即:民族国 家仍然掌握有重大的基本权力,并拥有支持其得以存在的社会基础(注:庞中英:“全 球性与民族性”,《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1999年第3期。),主权安全对它们不仅不 可忽视,而且仍必须倾力维护。 国际关系新的现实对国家主权提出了新的规范,也充实了新的内容。但对于不同类型 的国家,在主权领域受到的影响存在很大甚至是本质性差别,这一现象反映出其背后国 际关系的旧逻辑,也就是资本逻辑内在规定性的延伸。 西方发达国家在当前国际关系的变革中尤其是全球化的进程中仍然占据主导地位,虽 然它们也受到全球化的压力,但事实上,这些国家的利益却不断得到扩展。美国前总统 克林顿讲得非常精彩:“有人把不断加强的国际相互依赖看作对我们的国家和我们美国 人价值观的威胁。但事实几乎恰恰相反。在世界上影响不断加强的正是美国的价值观— —自由、自决和市场经济。从国际贸易的迅速发展中获益的正是美国公司(注:Bill Cl inton,“Between Hope and History:Meeting America's Challenges for the 21[st] Century”,Times Books,1996,P.167)”。反观发展中国家,在长期的国际政治变迁中 ,是它们的国家主权受到了严重伤害。如果说是“民族国家维护了一个基本的,但并不 完美的国际秩序(注:Hedley Bull,“The State's Positive Role in World Politics ”,in Herbert M.Levine,eds.,World Politics Debated:A Reader in Contemporary Issues,3[rd] edition,McGraw Hill,1989,P.28.)”,那么,如果没有发展中国家对自 己主权的有效维护,国际体系将出现更严重的失衡,不仅这些国家自身的安全可能受到 危害,甚至有可能动摇整个国际社会安全稳定的基础。 一 主权脆弱性的结构性根源 发展中国家的政治发展在战后60年代和70年代达到一个高峰期,民族独立的浪潮使殖 民半殖民统治土崩瓦解,有学者甚至将这种变化视为“构成20世纪一项头等重要的事态 (注:时殷弘:“21世纪发展中国家的基本任务”,《世界经济与政治》,2000年第5期 。)”。 有那么多的国家从原来的殖民地半殖民地获得了独立国家的地位,确实是革命性的变 革。随之而来,发展中国家理应在国际法的基本原则下获得管理内部事务的最高权威, 同时也应获得对外交往的独立权(right to independence)、平等权(right to equalit y)和自卫权(right to self-defense)。发展中国家为此做出了不懈的努力,不论是在 形式上还是在主权管理的内涵上都取得了巨大的进步和成功。然而也不能不看到,发展 中国家主权的权威性一直受到较多的挑战。在与发达国家的关系中,落后国家的安全非 常容易受到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的威胁,国家主权和独立地位得不到应有的尊重。西方 主要国家甚至还以各种理由和借口动用武力直接干涉发展中国家的内政,对其主权的严 重侵害从来没有停止过,并动摇着国际法的基础。 事实表明,发展中国家的主权具有明显的脆弱性,其有效维护主权安全面临着重重阻 碍和困难,在很大程度上处于被动地位。当前大多数发展中国家仍处在民族国家形成和 发展的比较初级的阶段,需要运用主权原则在内部维护社会稳定,而在国际上维护国家 的独立,主权仍然是其生存和发展的最基本的前提和条件。 主权安全的脆弱性和被动性是发展中国家在国际关系的力量对比中处于弱势地位的必 然表现。当前在国际社会中的主导性国家是全球性变革的主要塑造者,全球化的中心功 能集中在高度发达的国家领土之内,而这些功能的集中点是纽约、华盛顿、伦敦等全球 性城市(注:庞中英:“全球性与民族性”。)。美国有新经济、制度创新和独一无二的 军事实力,英国有巨大的金融资本以及与美国的“特殊关系”,德国、法国等国家有精 良的机器制造技术,等等。而发展中国家所谓的优势主要是自然资源和丰富的劳动力, 要有效地维护国家主权和国家安全,难免力不从心。 发展中国家维护主权安全面临着客观的困境,要摆脱这一状态,需要通过改善对主权 的有效管理、通过改变国际力量对比严重失衡的现状来达到。这样就涉及到整个国际关 系及其背后的资本扩张逻辑,是形成当前安全秩序的基础和本质的东西,已远非力量对 比本身那么简单。国际资本以其强大的力量几乎能够渗透所有国家的边界,过去列强的 坚船利炮、今天的“人道主义干涉”等一切手段,都只不过是资本逻辑的外在表现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