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主义早在“9·11事件”之前就已经是美国政府和公众的心头之患,多年来,反恐 一直被列为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重要目标之一。许多专著及文章披露了美国境内外恐怖 案件内幕、国际恐怖主义组织及其运作方式、大规模毁灭性恐怖袭击的可怕前景等,但 很少专门讨论如何处理打击恐怖主义与美国外交之间的关系。美国前中央情报局“反恐 中心”副主管、中情局长特别助理保罗·皮勒撰写的《恐怖主义与美国外交政策》(Pau l R.Pillar,Terrorism and U.S.Foreign Policy,Washington D.C.:Brookings Instit ution Press,2001)一书可以说是探讨二者关系的开山之作,其中心思想是,美国现行 反恐政策有损其他重要的国家利益,应将反恐纳入更大的美国外交政策框架中考察。 作者首先指出反恐在美国有被拔高或夸大之虞,提醒美国政府不要让反恐挤占美国外 交政策的重心,从而忽视甚至损害其他重要的国家利益。作者认为,恐怖主义不是美国 国家安全的根本威胁。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尚未受到恐怖主义的挑战或威胁。有能力挑 战美国领导地位或改变世界权力结构的中、俄、日等大国,没有参与恐怖主义,除伊朗 、苏丹、阿富汗(塔利班)外,其他伊斯兰恐怖活动并非国家恐怖主义,伊朗、伊拉克等 国与美国实力相差悬殊,只在特定的地区有影响力。受内在种族、宗教和民族差异的影 响,伊斯兰世界难成一体,恐怖主义也不是伊斯兰文明的必然组成部分。冷战后,以推 翻本国政权为目标的“红色”恐怖主义让位于以打乱国际权力秩序为目标的“杂色”恐 怖主义。所谓“国际恐怖主义”并没有形成联合统一的“恐怖国际”,因而尚未作为一 股整体势力对美国主导的世界秩序提出挑战。 作者认为,在相当长时期内,美国仍将是国际恐怖主义的首要目标,但美国人对反恐 存在三大错误认识。一是根据人员伤亡的多少来确定恐怖袭击事件的严重性。在作者看 来,保护无辜美国人生命这一目标固然“崇高”,但并不一定具有压倒一切的份量,相 反必须与其他重要的国家利益一起权衡,有些利益正是美国不惜以牺牲平民和军人生命 为代价也要加以维护的。二是决策圈、媒体和大众文化过分渲染恐怖分子使用核、生化 武器或电磁波武器袭击造成美国人大规模死伤。三是试图寻找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作 者反对将反恐怖称作“战争”的提法,认为战争除了打赢就别无选择,也没有妥协的余 地。 在这本可能引起争议的专著中,作者批评美国政府没有将反恐纳入更广泛的外交全局 中来考虑,认为反恐地位提得太高,其他重要国家利益和目标可能被忽视。危害美国利 益的大多数恐怖分子来自国外,美国的反恐行动具有重要的外交影响,反过来,美国的 外交政策对反恐也有重大影响。反恐政策的制订必须作为大外交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随后,作者专门论述了反恐措施对美国外交政策及其利益的影响。美国官方的反恐政 策历经几届政府并没有重大改变,可概括为:不妥协、没商量;将恐怖分子绳之以法; 孤立并打击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迫使其改变行为;对那些与美国合作的国家,加强他 们的反恐能力。这些措施主要是对抗性的、打而不拉的政策,其后果是进一步激化反美 的恐怖活动,损害了美国在海外的其他利益,将美国国家法律凌驾于国际法之上。 反恐措施包括外交、执法、财政、军事、情报及隐蔽行动等方面,但都有一定的局限 性。美国外交官很少有机会在直接的反恐斗争中展露外交才华,中情局站长或联邦调查 局驻外国的法律专员也可能是最有效的“外交”渠道。一般说来,双边反恐外交中反恐 的一面越大,效果越差;多边反恐外交有助于为制服对手提供法律框架并统一合作标准 。美国执法部门用于反恐调查的经费越来越多,执法的范围日益超越国界,但国际恐怖 分子主谋很难抓获,立案起诉更难。冻结财产和切断后援等财政手段在反恐中只扮演次 要角色,因为恐怖活动成本低廉,且恐怖分子地下资金流动极难追查。美国于80年代初 组建“联合特殊行动司令部”,是将武装部队投入反恐行动的指挥中心。军事打击的效 果虽有限,但它是不可缺少的最后“杀手锏”。 情报与隐蔽战线是最鲜为人知,但可能是更有实质意义的反恐工具。关于恐怖威胁的 具体情报极难获得,通过策反核心人物获得人力情报的机会很少。技术情报有很大的局 限性,恐怖分子对美国及其他西方国家的监听等侦察活动早有警惕。因此与恐怖有关的 情报对即将发生的恐怖袭击不能提供直接或判断性的预警。最近讨论的热点问题是,能 否对首要恐怖分子实施暗杀,以免因为追杀本·拉丹等少数恐怖分子而让某一个国家遭 殃。但将暗杀作为反恐手段涉及两大问题,一是暗杀恐怖元凶能否达到减少恐怖主义的 目的;二是出于道德和法制考虑,美国能否公开声明将“重操暗杀旧业”。 通过以上分析,作者得出的最根本教训是:恐怖主义问题只可控制却永远无法解决。 只有对其他国家利益有敏锐的判断力,才能理解反恐怖行动的有限性和复杂性。反恐战 是一场打不赢的战争。它与大多数战争不同,既无固定敌人,也不知确切结局;它也不 同于冷战,永远不会以敌人的内部瓦解而结束。因此,理性的反恐政策要基于深谋远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