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在20世纪90年代发表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多次表明,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追求三个核心目标,即增强美国的安全,促进美国的经济繁荣和促进国外的民主与人权。美国认为,俄罗斯及其他独联体国家的发展进程同美国能否实现上述三个核心目标密切相关。然而,自苏联解体以来,美国并没有一项明确阐述的统一的和始终如一的对独联体的政策。对不同的独联体国家,美国的政策往往有不同的侧重点。比如,美国对俄罗斯的政策更多的是强调核安全,促进民主和自由市场经济以及要求俄罗斯奉行一项“负责任的”对外政策。而在美国对其他独联体国家的政策中,支持这些国家的“独立、主权和领土完整”则被置于突出的位置。从时间上来说,在苏联解体后的头两年,美国在独联体地区所关注的惟一重点是俄罗斯(核裁军问题除外)。但是随着形势的变化,从1994年开始,美国对其他独联体国家的重视程度明显提高。尽管如此,美国对独联体各国的政策中有几点是带有普遍性的。其中包括:努力防止在独联体地区重新出现像原苏联那样的“欧亚帝国”,加强核安全,促进“民主和自由市场经济”的发展,以及推进美国的商业利益,尤其是获取中亚和里海的能源资源。 一 防止恢复“欧亚帝国” 苏联刚解体时,俄罗斯领导人对内推行激进的经济改革,对外奉行亲西方的外交政策,对其他独联体国家则采取“甩包袱”的态度而不予重视。俄罗斯的这种对内、对外政策博得了美国的好感。不少美国人对俄罗斯的发展前景颇为乐观。他们认为俄罗斯会像英国那样成为美国的另一个战略伙伴。英国在20世纪的力量衰落使其领导人相信,只有同美国结成紧密的联盟才能最好地维护英国自身的利益。许多美国人由此希望俄罗斯也会像英国那样心甘情愿地充当美国的小伙伴,支持美国在世界各地,包括在原苏联地区所推行的政策。克林顿在1993年入主白宫以后,把进一步促进俄罗斯向“民主和自由市场经济”转变视为其对外政策的“重中之重”,并致力于同俄罗斯建立“战略伙伴关系”,期望俄罗斯能带动整个独联体地区加速融入西方的“民主国家大家庭”,以便推动建立一个“统一、民主和自由的欧洲”。 然而,从1994年年初开始,随着俄罗斯国内民族主义力量的增长和俄罗斯对内、对外政策的调整,俄罗斯谋求恢复大国地位和在某种程度上重新控制独联体地区的意图日趋明显。俄罗斯领导人公开表示,独联体和波罗的海三国是俄罗斯“重要的切身利益所在”,并强调俄罗斯必须对独联体的安全与稳定承担主要责任。与此同时,俄罗斯在波黑、欧洲安全等对外政策的其他一些重大问题上也开始同美国拉开距离。在这种情况下,美国改变了对俄罗斯发展前景的估计。美国前国务卿克里斯托弗公开表示,美国“必须提防俄罗斯恢复冷战时期的政策”(注:United Press International(UPI),Washington,February 24,1994.)。美国前国防部长佩里更明确地指出,俄罗斯即使出现最好的结局,成为一个民主的市场经济国家,其利益也将与美国的利益不同;而最坏的结局是,它可能成为一个与西方对立的军国主义和帝国主义专制国家(注:New York Times,March 15,1994.)。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随着俄罗斯对内和对外政策的不断调整,美国对俄罗斯的看法也越来越悲观。美国哈佛大学教授、著名历史学家理查德·派普斯的看法颇具代表性。他在1997年9~10月间发表的一篇文章中称:“俄罗斯尚未与其苏联时代的过去彻底决裂。对俄罗斯来说,通向文明社会的道路漫长而艰险。国家杜马被共产党人和民族主义者控制。他们对西方有着同等的疑虑,并且有同样大的决心要恢复俄罗斯的超级大国地位。虽然莫斯科承认原苏联各共和国的主权地位,但是……它不遗余力地要使这些国家在经济、政治和军事方面逐步地与俄罗斯重新一体化。鉴于这些国家在面积和人口方面的差异,这样做只会意味着使这些从前的加盟共和国重新沦为附属国。”(注:Richard Pipes,Is Russia Still An Enemy?Foreign Affairs,September—October,1997.) 由于美国对俄罗斯的看法发生变化,从1994年开始,它在继续促使俄罗斯向民主和自由市场经济转变的同时,越来越明确地把防止俄罗斯恢复“欧亚帝国”和防止独联体地区重新成为俄罗斯的势力范围作为其对独联体政策的一项重要目标。这同美国在苏联解体后维护自己作为世界惟一超级大国的地位,防止重新出现过去那样的全球和地区性竞争对手的战略目标是完全一致的。美国在独联体地区力图通过以下两种做法来实现这一目标: 第一,利用财政援助支持其他独联体国家,尤其是乌克兰的“独立、主权和领土完整”,阻止俄罗斯的“帝国野心”。 1995年11月,尚未上任的美国驻独联体无任所大使詹姆斯·柯林斯在国会作证时陈述说,美国对独联体的政策“总的来说是支持这些国家在民主化、建立自由市场和维护独立、主权及安全方面所作的努力”(注:Jim Nichol,Transcaucasus Newly Independent States:Political Developments and Implications for U.S Interests,CRS Report for Congress,December 20,1996,95024.)。接替柯林斯担任美国驻独联体无任所大使的斯蒂芬·塞斯坦诺维奇在美国国会1999年3月举行的听证会上也承认,美国对中亚政策的“中心目标是保障该地区国家的主权、独立和领土完整”(注:Jim Nichol,Transcaucasus Newly Independent States:Political Developments and Implications for U.S Interests,CRS Report for Congress,March 31,2000,IB 93108.)。由于独联体国家普遍存在着严重的经济困难,因此美国认为,支持除俄罗斯以外的其他独联体国家的“主权、独立和领土完整”的最有效的手段是向这些国家提供一定数量的财政援助。美国前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布热津斯基毫不隐讳地说过,“要阻止俄罗斯的帝国野心,我们只有一条路,就是大力援助苏联解体后形成的独立国家。”(注:Interview in Известия,September 21,2000.)他在1998年6月访问基辅时直言不讳地说,美国之所以援助乌克兰,为的是使乌克兰能保持独立国家的地位。他还说,失去了乌克兰,俄罗斯便不可能成为帝国(注:新华社基辅1998年6月9日电。)。从1994年开始,美国在减少对俄罗斯财政援助的同时,明显增加了对乌克兰和其他独联体国家的援助。1993年,美国对独联体地区的援助中有60%是给予俄罗斯的,但是到了1997年这一比例已下降到15%,大部分援助已转向乌克兰和其他独联体国家(注:Curt Tarnoff,The Former Soviet Union and U.S.Foreign Assistance,CRS Repor tfor Congress,June 15,2000,IB 95077.)。为了遏制俄罗斯的“帝国野心”,美国公开警告俄罗斯不要谋求在其边界以外建立“势力范围”,要求俄罗斯尊重其邻国的“独立”和“主权”,并要求它在独联体热点地区的维持和平行动必须置于国际组织的监督之下。美国国会在1994年批准的对俄罗斯的援助法案规定,如果俄罗斯以任何方式侵犯其他国家的领土完整,美国将停止对它的大部分援助(注:Curt Tarnoff,U.S Assistance to the Soviet Union and Its Successor States 1991—1999:A History of Administration and Congressional Action,CRS Report for Congress,March 15,2000,RL 30148.)。美国国会在同一年批准的“对外援助拨款法案”也明确规定禁止向任何侵犯其他独联体国家的领土完整或主权的独联体国家提供援助(注:Jim Nichol,Transcaucasus Newly Independent States:Political Developments and Implications for U.S Interests,CRS Report for Congress,December 20,1996,95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