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50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0289(2002)03-0051-006 关于希腊文eimi(含einai,on,to on,ousia等)的含义与中译问题,在去年9月23日至26 日于济南召开的“中华全国外国哲学史年会”上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本人亦提交了论文 《eimi与卡恩——兼评国内关于‘是’与‘存在’的若干论文》。9月10日至13日在兰 州召开的“原创文化国际研讨会”也涉及这个问题,本人提交的《体现希腊原创智慧的 若干观念》也有所论及。以往的讨论和论文给我本人的一个重要启示是,必须研究从希 腊文的being到哲学上的Being范畴的方法论问题。我这里所说的“方法”,当然不是黑 格尔所讽刺的外在的方法,而是由研究对象所决定的内在的方法。这个方法也就是巴门 尼德所说的由‘是’求‘真’的hodos(途径、进路)。hodos在荷马时代也写作oudo(0d.17,196)泛指way,road(途径,道路),比logos更接近上古汉语中的“道路”之“道” ,也指溪水之“通道”、“航道”(course,channel of a river)以及旅游、航行之“ 陆路”与“水路”,之后引伸为“言谈之道”,“办事的方式”,祭司和占卜者的“预 言之道”和“占卜方法”及“学问之途”、“研究方法”。[1—p1190]巴门尼德似乎不 喜欢被赫拉克利特用惯了的logos。他不愿将logos当作哲学上的范畴,而是将日常用语 中的hodos提升为哲学范畴,指追求真知的必经途径,这是一条以“命运之神”(Ananke )为中保,以太阳神为指引,由Dike女神所公证的光明的、公正的、必然如此的求知之 道。(注:有关资料见第尔斯、克兰茨《苏格拉底以前学派残篇》第28章,残篇一(序词 ),残篇八第13—15,26—31,35—36行。)由于古代希腊哲学以本体论(“是”论)为主 ,认识论和方法论尚未成为哲学的重点,所以尽管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和斯多亚学派都 在“研究方法”和“思路”意义上用过hodos,但是它始终未成为一个重要的哲学范畴 。今天我们要研究的是希腊语法、语义和语用上的eimi与哲学范畴的to on,ousia的关 系及其中译,所以我们要回归到“Being”范畴奠基人巴门尼德的hodos,寻求研究希腊 哲学中“Being”的途径。 一、语言层面上的eimi、einai,to on、ousia 语言框架的差异制约着哲学思维方式上的区别,这是学术界的共识。国际语言与哲学 杂志之所以出版《The Verb“be”and Its Synonyms》(《动词“be”及其同类词》)的 增刊系列丛书,讨论各种语言中“being”及同类词汇的用法与语义,其原因也就是Ben jamin Whorf的命题:“The grammatical structure of language guides the format ion of philosophical concept”(注:Foundations of Language Vol.1(1965)编者注 及A.C.Graham的论文‘Being’in Linguistics and Phylosophy:A Preliminary Inqui ry,p223.)(语言的语法结构支配哲学概念的形成。)。我在《eimi与卡恩》一文中介绍 了“国际语言与哲学”杂志第一二卷Graham和Kahn的论文及六部系列丛书24种语言的概 貌。下列几点共识对我们当下的研究颇有价值: 1.印欧语系中的“to be”来自一个共同的词根“es”,既是系词(X is Y)又指示存在 或“有”(X is,there is X),是一个二者合一的动词。因此,在译为中文时,无论是 译为“是”还是译为“有”、“存在”,都无法完整表述印欧语的“be”各种时态、语 态和语义。 2.来自同一词根es的希腊语动词eimi及其不定式einai和现在式主动语态阳性、中性、 阴性的分词on,ousa(或 ousia)等等,总之eimi的各种形式,远比其它印欧语的es丰富 ,它是一个同时含有系词、“有”、“存在”、“能力与可能”、“活着在那”等的多 义词,而且形式上难以区分系词结构或非系词结构。因此,翻译希腊文的资料必须顾及 它比其它印欧语更复杂的这个语言特征,根本不可能用一个中文词语“是”或“存在” 、“有”来译所有形式的eimi、einai、on等。 3.在中文和阿拉伯语及其它少数语言如阿萨巴斯加语(Athapaskan)、蒙达语(Mundari) 、土耳其语等中,系词和表述存在或“有”的词汇分开,没有相应的兼有系词与“存在 ”的词汇。因此,阿拉伯学者在翻译和注释亚里士多德著作时就碰到一个问题:如何表 述“是”与“存在”未加区分的亚里士多德的“Being”?他们往往用kana表示作为“存 在”的be,become;用“A(第一格)kuwa B(第一格)”,或者是加个小品词inna,用“I nna A(第四格)B(第一格)”来表述希腊语中的系词。也有的人,如公元910或911逝世的 Ishag Ibn Hunayn在注释亚氏的《范畴篇》时用“kana A B”、“A huwa B”来翻译作 系词解的einai。今天我们用中文译希腊文,将重演公元9至12世纪阿拉伯学者释注希腊 文著作的历史。因为汉语同阿拉伯语一样,也没有一个动词兼有希腊文eimi的众多词义 。用一种语言框架的词汇和语法去表述另一种语言框架中的词汇和语法时,或者要用母 语不同的词去表述另一语种的同一个词或者是创造新词。如同阿拉伯语中已经发生过的 事例一样,即使创造新词或音译的新词(如“逻各斯”)也必然是在母语的语言框架中使 用。主张用“是”去译希腊文中所有eimi的各种形态只有在一个条件下才能成立,这就 是赋予中文的“是”以希腊文eimi同等的语义和语用功能,同时将中文的语言框架都变 为希腊语的语言框架,否则必然有所偏离,必然转述一重意思时丢弃了另一层意思。这 里的确存在一个“不可译”的问题。我在《eimi与卡恩》一文中已表明,主张按照eimi 的多义并存特征,联系不同的语境,多数场合译为“是”,有时则译为“有”或“存在 ”,有时可以学习英译者二者并用,将being或者exist置于括号之中。主张都译为“是 ”,同主张都译为“存在”或“有”(附带说一句,似乎无人这么主张)在思维方法上犯 了同样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