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历史上说,“现代”(modern)是指紧随中世纪而来的时代或时期。从文化上说,“ 现代主义”(modernism)和“现代性”(modernity)涉及到与古代、古典和传统颇具自我 意识特色的东西的决裂,以及对新颖、普遍性、现在或当下的强调。正如弗莱德里克· R·卡尔所说的,“现代主义的一个规范命题就是打破历史;对其较激进的实践者来说 ,历史已经不存在了。……只有‘现在’才是唯一的存在。”[1]这就是说,在现代性 的历史境遇下,人类社会超越了自己的过去,不为传统、风俗、习惯、前辈的愿望和神 圣的信仰所禁锢。 由于对以往传统的超越,现代性“意味着对自我的理解由群体主义向个人主义的一个 重大转变。现代性不是把社会或共同体看成首要的东西”,而是强调“个人独立于他人 的重要性。”[2]现代性否认传统的作用,把过去说成是“黑暗的时代”,缺乏理性和 知识。现代主义将信念的基础放在个人的理智之上。 在哲学方面,现代主义可以被视为一种以知识的更新和人类进步信念为支柱,以经验 和科学方法为基础的运动。它力求在人类经验或理性的基础上,建立有效认识世界的原 则。这种现代性哲学起始于文艺复兴时期,在培根、笛卡儿、洛克、启蒙思想家和康德 那里得到发展。有人“把康德看作第一个真正的现代主义者。”因为“康德是第一个对 批判的手段自身进行批判的人”。按照这种观点,“现代主义的本质在于使用一个学科 的有特色的方法去批判该学科自身,而这种批判的目的不是为了推翻这个学科,而是把 它更稳固地规定在它的能力范围之中。”[3]现代主义力求通过反思与批判,建立真正 具有普遍意义的知识。 无论把现代性看作是知识的更新与进步,还是将它视为自我反思与自我批判的能力, 现代性都有自我矛盾的性质。一方面是人的自我发现,人们对权威的怀疑、对个性的珍 视,以及人对自由权利的追求和主体性的弘扬,另一方面是工业革命以及现代化生产所 要求的纪律,现代社会的秩序和国家机构的权威。现代性打破了过去的一切,但是又力 图用普遍的理性重建理解整个世界的框架。 如果消解普遍权威、要求尊重差异和追求多元性被认为是后现代(post-modern)的气质 ,那么“后现代性”(post-modernity)无非是片面的现代性而已,它只是片面地强化了 现代性的一个侧面。这就是说,是现代性的怀疑和破坏特点在后现代阶段得到进一步的 发展,从而形成了这个彻底不确定性的理论追求。在哲学意义上,“后现代性”,可以 说是现代性的一种变化或现代性背后的一种价值和实践体系的激进变迁。“后”(post) 在这里既反映着哲学发展阶段在时间上的差异,也代表某种否定性话语的出现。但是, 否定性话语依赖肯定性话语而存在,后现代主义脱离了现代主义的语境就无法得到理解 。换言之,离开现代性就不可能讨论后现代性。而且正如鲍曼所说:“至关重要的是, 后现代性策略并不含有排斥现代性策略的意思;相反,如果没有对现代性策略的继承, 后现代性策略也不可能被构划。”[4]在当前的语境中,理解现代性与理解后现代性是 互为条件的,它们的性质是通过对方的性质加以确定的。 本·阿格提出,可以将后现代主义划分为建设性的和极端批判性的两种。格里芬区分 了建构的后现代主义和解构的后现代主义。波林·罗斯诺则认为,可以把后现代主义区 分为肯定的后现代主义和怀疑的后现代主义两种。实际上,这些区分没有什么本质的差 别。无非是说,有些后现代主义者采取激进的、不妥协的怀疑和相对主义态度,而另外 一些后现代主义者除赞同激进派的基本观点之外,同时认为:面对多元的价值,“某些 价值选择优于另一些价值选择”。[5]一般说来,与激进派相比,温和的后现代主义对 人类、对时代持某种稍微乐观的观点。 二 后现代主义从未形成统一的哲学,而且它们以“差异”对抗理论统一的任何愿望和企 图。在共同的语境和理论追求之下,后现代主义有多种多样的哲学尝试。 利奥塔指出:可以把后现代主义看作是“对元叙事的怀疑”。所谓元叙事就是文化把 它们自己的实践和信念告诉它们自己以使得自己合法化的事情。它们以某种单独的、统 一的东西使得一系列实践、自我的形象、话语或者习惯合法化或者确立地位。利奥塔在 分析发达社会的知识状况之后提出,随着西方社会进入后工业时代,文化进入后现代时 代,知识的状况也改变了。先前一代社会学家已经根据“现代化”来分析从传统到现代 的变迁,现在,社会学家也开始以类似的方法,依据“后现代化”来谈论这个变迁。在 后现代状态下,科学知识和真理都成为“话语”。“发明总是产生在分歧中”。按照这 种理解,元叙事合法性所要求的“共识违背了语言游戏的异质性。”[6]从这个意义上 说,显然存在着多种多样的后现代主义,因为后现代主义不是追求共识,而是为了对差 异保持敏感。 伊格尔顿认为,“后现代性是一种思想风格,它怀疑关于真理、理性、同一性和客观 性的经典概念,怀疑关于普遍进步和解放的观念,怀疑单一体系、宏大叙事或者解释的 最终根据。与这些启蒙主义规范相对立,它把世界看作是偶然的、没有根据的、多样的 、易变的和不确定的,是一系列分离的文化或者释义,这些文化和释义孕育了对于真理 、历史和规范的客观性,天性的规定性和身份的一致性的一定程度的怀疑。”后现代主 义还是“一种文化风格,它以一种无深度的、无中心的、无根据的、自我反思的、游戏 的、模拟的、折衷主义的、多元主义的艺术反映这个时代变化的某些方面,这种艺术模 糊了‘高雅’和‘大众’文化之间,以及艺术和日常经验之间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