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世纪开年不到半年的时间中,在不同的杂志和学报上竟然刊登了四篇有关西文“Being ”(是)的哲学研究的文章。首先是复旦大学学报(社科版)2000年第1期刊登的汪之嵩和王太 庆两先生的《关于‘存在和是’》的文章,(注:汪之嵩和王太庆著《关于‘存在和是’》,复旦大学学报(社科版)2000年第1期,以后简称“汪文”。)然后是武汉大学学报(社科版)2000年第1期刊 登的萧诗美先生的《西方哲学的Being中文只能从‘是’去理解》,(注:萧诗美著《西方哲学的Being中文只能从‘是’去理解》,武汉大学学报(社科版)2000年第1期,以后简称“萧文”。)接着是苗力田先生刊 登在《哲学译丛》2000年第1期上的《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浅注》一文,(注:苗力田著《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浅注》,《哲学译丛》2000年第1期,以后简称“苗文”。)最后是王路 先生刊登在《哲学译丛》2000年第2期上的《‘是’,‘所是’,‘是其所是’,‘所是者 ’》一文 ,(注:王路著《‘是’,‘所是’,‘是其所是’,‘所是者’》,《哲学译丛》,2000年第2期,以后简称“王文”。)这些文章从多种角度不同方面探讨了西文中“Being”的含义和意义,都认为“西文中 的‘Being’字(希腊文on/ousa;德文sein)是西方哲学的最高范畴和最基本的概念。”[1] 在中译时,应该译成“是”字而不是传统的“存在”一词,从而引发了对于西方哲学存在论 的深入讨论。 (一) 这四篇文章都注意到了这样一个事实:现在大陆对于西文Being主要译为“是”、“存在” 、“有”三种。而且,这些文章都认为,“笼统地说一词多译并不是坏事,有时甚至是完全 必要的。问题是这里的一词多译已经远远超出一般翻译学的解释范围,因为从这些不同的译 名出发,人们可以对西方哲学做出完全不同的理解,更为重要的是,有些译名因为适合汉语 表达和思维习惯而被广为传习,已为国人普遍接受,构成我们理解西方哲学、观察西方问题 的一些主导词汇和观点,而恰恰是这些占了主导地位的译法容易引起误会,甚至远离西方思 想的原意”[2]。因为这些作者都认为:“存在”和“是”是不同的,存在只是“是”的一 种状态。“Being”的主要意思相当于中文的“是”字。在中文中,“存在”一词都是指具 体事物的存在,而“是”字则指广泛的存在状态。因而中文“存在”一词不足以表达西文中 “Being”的含义。 他们认为,根据西方学者的考证,“Being”这个西文字均来源于希腊文的“eimi”(是)。 这些文章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希腊文eimi(是)这一动词的现在分词第一格ousa(being)和第 四格的on(being)这样的词形结构上。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 一书的影响。因为在该书中,亚公明确将哲学界定为to on hei on(being as being)。[3] 是,亚公一再明说ousa有许多含义,它们是:ousia,量,质,联系,地点,时间,姿势, 状态,主动,被动,一共十个。其特点是所有九个含义都是用来说明ousia的。亚公称之为 范畴。范畴的希腊文是kategorein,原意是指控。经亚公的运用,范畴便成为了述说某物于 某物(asert sth of sth),即成为了所谓的谓词。[4]这就从根本上规定了有关eimi研究的 思维框架是主谓式的。就是说,规定了对于ousa(being)的述说只能是什么的述说。这样, 亚公便将eimi(是)的阴性分词ousa改变成了ousia,用来“表示更深层的存在,是存在的最 初因,最初的prooton,也就是第一的”[5]。在译成拉丁文之后,ousia便成为了一个绝对 的,抽象的主词,即substance,译成中文为本体。这是有关希腊文eimi(是)发展的一个方 向,即本体论;同时,中性分词第四格的on(bein)演化出来的to on,又别有一番天地。因 为在希腊文中,分词,形容词,不定式等带上冠词to后即可变成名词形式。因此,“存在to on是系辞einai(是)的中性现在分词,即存在着的,作为名词用,所以注释中往往称之为存 在的东西,其实未必是东西”[6]。那么,to on(the bein)既表示着存在着的意义又表示 出存在者的意思,这大致同海德格尔所谓的being的本体论差异相当。这便是eimi(是)发展 的另一个方向,即存在论。也就是说,从分词上说,being(on/ousa)既有本体的含义又有存 在的含义,既指存在本身又指存在者。存在者之所以能存在是由于存在本身,因而存在便是 一切存在者的第一本体;再从不定式einai(to be)的词义上看,einai(to be)在古希腊文中 “主要有两用法,或者是表实,或者是表真”[7]。这才是eimi的系词用法。一方面,作为 表实的to de ti,是个别,这个人,这匹马;另一方面,作为ti estin是表真,即是什么。 所以,就古希腊文的eimi及其相关的词形,它们本身都具有两种属性,并且这两种属性常常 是纠缠在一起的。因此,“作为存在最初因的ousia也就一身二任,相应于‘是’的双重意 义,身肩两个第一。它在范畴表上是第一,是性质,数量等范畴所依存的主体(hupokeimeno n),和属性(pathee)相对的实体”[8]。作为系词用法,它在tiestin(表真)方面,则既可当 作谓词,又可当作所以是的恒是,当作形式和本质。[9]也就是说,存在是什么可当作恒是 。例如,苏格拉底是什么?在表真方面,是指苏格拉底是人,即普遍的人,因而具有人的恒 是,具有人的本质。在表实方面,是指苏格拉底是一位哲学家等等,即具体的、个别的人。 因为只有首先认识本质,才能认识种种偶性。就此而言,ousia是在原理、认识和时间方面 第一的。[10]由于ousia这样的三重第一。因此,苗先生认为,ousia是不能认识的。同理, 中性分词on的存在论差异则是不易认识的。而只有不定式einai(to be)的表真和表实才具有 认识的判断属性。它是分词ousia/on的表现,是对ousia/on的述说和判定。也就是说,从词 义上说,分词ousia/on构成了判断的基础,它使不定式einai(to be)具有了系词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