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1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0163(2001)3-0014-05 近二十年来,全球化与民族化问题的矛盾,突出地显现在世界各国、各地,尤其突出地显现在正在寻求现代化道路的发展中国家的各个领域之中。菲律宾处在中西文化碰撞的最前沿,菲律宾华文文学,首当其冲地体验着全球化与民族化问题带来的极度焦灼与矛盾,体验着“因明确意识到民族身份在持续的现代化追求中渐趋模糊乃至‘丧失’而滋生的如此浓重的焦虑情绪”(注:昌切:《民族身份认同的焦虑与汉语文学诉求的悖论》,《文学评论》2000年第1期。)。正是在这种浓得无法化解的文化焦虑中,菲律宾华文文学,逐渐而固执地寻找着符合自己国情、民情、族情的发展道路——一条具有鲜明文化个性与特色的文学发展之路。 一、关注全球化背景中“菲律宾的焦虑” 所谓“全球化”过程,实质上是西方经济不断向全球扩展,也是西方政治、军事、文化不断向全球扩展的过程。发展中国家,为了适应现代化浪潮和发展自己的经济,一方面,不得不面对、接受与“参与”这种“全球化”;另一方面,又体验与忍受着“全球化”过程中种种的不平等待遇。也就是说,发展中国家,处在一种两难的处境之中:拒绝“全球化”,将会被抛出现代化浪潮之外;接受与“参与”“全球化”,也不一定跟得上现代化浪潮,也许还要忍受更多的痛苦。 由于多种原因,菲律宾处在这种“全球化”的最前沿,几乎是毫无遮拦地裸露在西方的强大压力之下。漫长的西方殖民历史与依附型的政治、经济形态,教育的西方化、流行文化的西方化,更加之宗教的西方化,都说明与强化着这种前沿性与裸露性。 在此背景之下,首先,菲律宾华文作家,作为菲律宾人,体验与倾诉着在“两难”处境之中菲律宾人的焦虑与痛苦,可以说,这是一种全民性的焦虑与痛苦,也是在当今世界——即“全球化”背景中,既有典型性更带普遍性的一种焦虑与痛苦。 明澈的《赶路人》,用诗人的语言、方式,非常形象、生动的展现了当今菲律宾的焦虑: 太阳已投海自杀了 黑暗从四面八方赶来 那些恐怖的眼睛 正在发光(注:《菲华文艺选集(二)》,菲华文艺总会学术丛书1999年5月出版。) 月曲了的《雾》,寥寥数语就把西方强国在“全球化”过程中的作为勾勒得清清楚楚; 把世界 用塑胶袋包起来 上帝要TAKEHOME(注:《正友文学》,菲律宾中正学院校友会1993年10月出版。) 菲律宾与新加坡、泰国、马来西亚同属东南亚,都以相似的姿态“参与”着全球化的进程。但是,菲律宾的焦虑,可以说,远远胜过上述诸国。例如,就国策而言,新加坡采用的是中西合璧的建设与发展政策:一方面,向西方发达国家汲取推进社会经济发展所需要的技术、方法、经验;另一方面,从东方文化、中华文化中汲取推进社会精神建设所需要的养分。故而,新加坡的焦虑主要集中在:对正在本土运行的中华文化是否纯正、是否被西文文化“杂糅”问题的思考——诗化的说法,也就是对正在本土运行的中华文化会否变成“鱼尾狮”问题的焦虑。 在菲律宾,政治、经济、教育的取向几乎完全向西方倾倒,甚至是依附于美国。美国文化作为强势文化,渗透在包括国家政体直至民众的生活观念在内的方方面面。美国的“政治文化”、“经济文化”、“教育文化”、“物质文化”,构成了一个严密的“现实文化”之网——也就是月曲了所说的“塑胶”之袋。网袋的主人——时刻要将“世界”打包TAKEHOME。这正是菲律宾人最真实的体验,是被裸露在“全球化”最“前沿”的“菲律宾人的焦虑”。 又例如,就宗教而言,泰国与马来西亚,在向西方发达国家学习的同时,明确地以东方的宗教——佛教、伊斯兰教作为自己的“国教”——文化的中坚与核心,以保持自己民族文化在外来文化冲击中的独特性。 而在菲律宾,宗教几乎也是完全向西方倾倒。天主教会、基督教文化,不仅深入人心,形成体系与网络,而且已经形成一种强势的精神力量。这种来自西方的古典文化之网,正好与同样是来自西方的“现实文化”之网相互配合、互为调节。“塑胶”之袋,不仅“打包”了菲律宾的现实“世界”,还“打包”着菲律宾的文化之根。正所谓:“黑暗从四面八方赶来”,“恐怖的眼睛”,“正在发光”。菲律宾的“太阳”,——菲律宾文化的诗化说法,“已投海自杀了”。这正是菲律宾人最真实的体验,是被裸露在“全球化”最“前沿”的“菲律宾人的焦虑”。当然,菲律宾华文作家,作为菲律宾人,在焦虑与痛苦的“两难”处境之中,并非消极无为;相反,他们正因为坚韧不屈、希望承当,才进入到焦虑状态之中。 柯清淡曾经表述过在当今世界,一定要有“一种今生无怨,此生无悔的肯定态度和价值观”(注:柯清淡:《在北京菲律宾归侨联谊会成立五周年庆典大会上的讲话》,1996年11月15日菲律宾华文《商报》。)。这种表述,是菲律宾人乐观、坚韧、主动承担精神的概括。这种表述被许多作家诗化在作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