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973(2001)04-0045-04 从1996年《小说界》“70年代以后”栏目的设立,经1998年《作家》“70年代人”专辑的群体亮相,至2000年《小说界文库·70年代以后小说选》的出版,文坛上的“70年代人”以完整的时代感、夸大的自我意识和自觉的群体护卫精神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读者面前。这是一群“阴盛阳衰”的面孔:女性除上海的棉棉、卫慧、朱文颖、弥红,江苏常州的周洁茹,南京的魏微,浙江的赵彦外,还有金仁顺、戴来等;男性有北京的丁天、云南的陈家桥、广州的李凡、江苏的金磊等。其作品大都为短篇或中篇,只有个别女性有零星的长篇问世,如卫慧的《上海宝贝》、棉棉的《糖》等。她们在批评的瞩目、写作的快乐与毁誉的共鸣中自觉地拧成“特立独行”的集体力量。从其外显的形态来看,这是一群最能发出个性声音的写作者,他们按照自己的说话方式,诉说前几代人从来没有涉猎过的情绪和思想,传达出自己想要倾诉的声音,具有鲜明的个人意识;但同时,他们又在批评的声音里自觉或不自觉地捍卫“70年代人”这一无论切实无论虚妄的存在。周洁茹在《活在沼泽里的鱼》中说:“我们亮出了虚假繁荣的70年代的旗帜,我们低吟浅唱,70年代要说话。”陈家桥也在《什么叫70年代以后》中“提倡从语言、结构、反主题以及重建文本上去模拟我们的断代工程”。她们“集束似”地暴露“自恋”甚至“自虐”的心理倾向,并在批评的关注、传媒的爆炒、读者的猎奇等诸种因素的影响下,“像卫慧那样”更加“疯狂”。从此角度考察,这是一个颇有个性假象的群体共鸣,小说体现出的所谓个人化叙事,是一种边缘化的集体叙事,即他们所采用的叙事策略及其所传达出的效果,均在某种特定范畴内体现了一种共性化趋势:叙事空间的同一化,叙事主题的相似性,叙事效果的另类化,叙事体验的近似性等等。新颖的写作观念及姿态给读者带来新鲜感受的同时,模式化、雷同性的趣味也给人以某种不安。 一、“酷”性追求:主题词的尖叫 “70年代人”的文本中弥漫着大量的“主题词”,即张扬自我情绪、诉说个体经验的核心词汇,比如“酷”、“性”、“尖叫”、“痛”、“疯狂”、“欲望”等等,它们跳跃着播撒在小说的纹理经脉之中,致使其文本的内核呈现着与上几代人断裂的印痕。这种以坦诚、率真的口语直奔叙述中心的词汇,表达了作者敞开的身体叙事策略,并带来强烈的感官刺激,它们的汇聚,标示了她们既迥异又类同的写作心理和生存体验,并在多种的尖叫声中,合并了“70年代人”的同类相。 以地道的青春语言表达对流行时尚的关爱与追求,是这批作家被称为“新人类”的基点,它昭示出时代对写作和生存方式的极大变革。文本中充斥着有关最新、最酷时装款式的信息;西方流行乐坛尤其是摇滚乐、爵士乐、乡村音乐等不同类别的音调不时地从人物心里流淌;女性的各种伙伴大都有着海外的血统或本人就是“老外”;所有的活动空间不外乎酒吧、迪厅、咖啡室、派对等等与明亮的色彩没有关联的身体放纵场所……,文本既弥漫着白领阶层所具有的雅致、高贵的气息,又混杂着酒吧文化所浸润的慵懒、随意、昏睡、沉迷、疯狂、跳跃的精神品格,她们充分玩味着90年代大都市所特有的消费意识并以全身心的投入加盟。这种时尚体现为以下几重关系的变奏—— 1.与“城市”的纠缠,它表现为“冷漠”之城的“酷”性表演和“欲望”之城的快乐消费。 卫慧曾在一篇杂感中说:“面对身处于其中的城市(上海)我们既爱又恨,城市的浪漫,城市的冷酷我们都真真切切无时无刻地不感受着。”对于“像空气一样在城市里飘来飘去”的年轻作者和其笔下的人物,为了在城市中求得生存,就必须充分利用这种既彼此需要、互为取舍又相互背弃的纯商业关系,并接受城市的挑战。因此她们选择了写作,以便更好地融入城市。她以“不顾一切而小心翼翼,疯狂而忧郁,华丽而直接,从不设防,因为无惧也无所谓”,并以身体的充分介入和自然而然的叙事姿态,极力突出“上海”这座城市带给人的冰冷与炎热、温情与残酷、苍凉与美丽、疯狂与痴迷、热恋与仇恨等等相互对立的多重诱惑,以沉迷其中的动荡记忆,挑剔的眼光,无畏的勇气,消费着笔下人物的日常生活:“主人公具有一种梦游般的气质”,十分“COOL(冷淡)”,“一切都见怪不怪,我行我素”。[1]即使是经历了感情波折寻死觅活的女孩,也学会了不动声色的“酷”。赵波在《到上海来看我》中道:“那个女孩喜欢摸我的脸,奇怪它的平静和紧绷绷,她说你怎么这么酷的呀,从来看不到你慌里慌张或者失魂落魄。”这种“酷”性的冷漠既是人物自身所处生存状态的写照,是城市的冷漠造就了人物的冷淡;同时它又透露着人物内心与生理年龄不相吻合的过早的沧桑与悲凉。因此,每位“70年代”作家都在极力强调自己的个性写作,突出独特的个人生命体验,比如李凡认为:“我用一种直接的,惊人的谵妄进行写作,也是我自身某种奇特综合的偶然性,这与我的生活和生命体验息息相关;时间的偶然性也值得提示。我仍然坚持个体偶然性是最重要的,每个人都是用他的全部经验去接近世界,这也是一个真实性的问题。”[2]但由于相同或相似城市造就下的“个人体验”尤其是西方酒吧文化熏陶出的奇特的“另类”与“偶然”,在其共同宣泄的世界里流露着某种“相似”或“必然”,因此,她们各人传达的情绪是“70年代人”所共有的青春体验,是没有历史与传统包袱重压的,浸润商业大都市中所获得的如鱼得水般的“酷”性时尚,这是一种弥漫在她们文本中的流行话语,一种戴着个性面纱的自恋性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