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60年代,随着经济和科技的迅猛发展,西方资本主义世界迈入后工业社会。与此相适应,西方文化也由现代主义走向后现代主义。70年代以后,后现代主义以狂飚突进的姿态横扫欧美思想界、文化界,成为西方世界的主流思潮。 美国当代文化理论家弗·杰姆逊在《后现代主义或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一文中概括了后现代主义的一个基本特征:“高级文化和所谓大众或商业文化间的旧的(实质上是高级现代主义式的)界线被取消了,出现了充斥文化工业的形式、范畴和内容的新型本文,而这种文化工业正是从利维斯、美国新批评直到阿多尔诺和法兰克福学派的所有现代理论家猛烈挟击的对象。”(注:王岳川、尚水编:《后现代主义文化与美学》,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年,第75页。)作为对现代主义的一种“反动”和超越,在后现代社会中,一向不登大雅之堂,人为轻视和辱骂的通俗文化和通俗文学,登堂入室,占据了显赫的地位。诸如“肥皂剧”和读者文摘文化,夜间节目和二流好莱坞电影,平装本哥特式小说、传奇作品、流行传记、科幻小说、侦探小说等所谓的准文学作品,成为文化消费的“主餐”。无所不在的消费意识观念使文化贴上了商品的标签,生命的意义和本文的深度同时消失,高雅文化与通俗文化的鸿沟趋于弥合。后现代主义的反文化、反美学、反文学的极端倾向,正标志着一种全新的文化观、美学观和文学观的建构。 从经济形态和社会结构来看,当代台湾社会尚未进入后工业时代。但自六、七十年代完成由传统的封闭的农业社会向开放的现代资本台湾社会经过二十余年的高度发展,正走向后现代。这一趋势是明显的。与此同时,台湾当代通俗文学也呈现出旺盛发展势头,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这与西方社会的后现代状况是合拍的。1991年,台湾文学评论界在台北举行了“当代台湾通俗文化研讨会”。此次研讨会由台湾“行政院”文化建设委员会、“行政院”新闻局、“国家文艺基金管理委员会”等策划指导,“中国青年写作协会”与时报文化出版公司主办。来自美国、日本、马来西亚以及香港和台湾地区的数十位学者、作家,就通俗文学与纯文学的关系、言情小说、武侠小说、科幻小说、推理小说、都市浪浪漫小说,报纸副刊以及琼瑶、三毛、席慕蓉等人的创作,进行了严肃认真而又广泛深入的讨论。此次研讨会标志着台湾保守的评论界在新的形势下开始改变了一向漠视、贬低甚至否定通俗文学的立场,试图给台湾当代通俗文学重新定位。尽管这只是初步的工作,但意味着台湾文学观念的革新和意识形态的转换。对通俗文学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一 作为中国文学的组成部分,台湾文学在上古时期就已存在。从原住民的神话、传说、歌谣中,可以看到中原文化和文学在台湾最初的传播。16世纪以后,随着汉族移民的大量迁入,台湾文学开始萌长。明郑时期的遗民文学和反殖文学,成为台湾文学的精神和传统。清统一台湾后,赴台文人日多,留下了不少诗文。特别是诗钟的传入和“击钵体”的兴盛,使台湾文学形成了特殊的审美形态。甲午之后,由于殖民地的处境,反殖反帝及反封建文学空前高涨。然而,考察台湾文学的发展,我们可以看到,除了引进祖国一些通俗文学作品外,台湾在1945年日本投降前基本没有本土的通俗文学。经过数年的调整,50年代初,台湾才萌生通俗文学。 从50年代初开始,台湾文学大致可分为三大板块:官方文学、精英文学和大众文学。所谓官方文学指的是台湾当局倡导、推行,以“反攻复国”为主要内容,反映统治阶级意识形态,具有鲜明政治倾向性的文学。50年代充斥台湾文坛的“反共文学”即为官方文学的一种。所谓精英文学是指不依附于官方阵营,具有独立的思想品格的作家所创作的表现社会、历史、人生诸问题的文学作品。这类作品通常有较强的社会责任感和时代使命感;也有的致力于艺术的探索,具有前卫性和先锋性。陈映真、黄春明等乡土派作家,白先勇、洛夫、罗门等现代派作家,可视为台湾精英文学的代表。与官方文学和精英文学相比,大众文学是一个颇为庞杂的范畴。它以大众的阅读趣味和欣赏习惯为指针,追求娱乐性、趣味性、消遣性和通俗性。它不同于官方文学的公式化、概念化,也不象一些精英文学那样显得过分正规、庄重、严肃而使人“高处不胜寒”,而是以随意的、平易近人的,亲切的面貌出现在大众面前。“它向你讲述那些惊心动魄或平淡无奇的日常恋爱、婚姻家庭故事,还有武侠仗义、警匪较量等惊险故事,你或许会为主人公的命运热泪涟涟,或许会依旧无动于衷至多偶然会心一笑。不管怎么说,他总会吸引你,让你专心读下去,有时甚至忘掉自己。但是,你也许阅读时十分激动,阅读完它就彻底忘掉它了,很可能连那曾使你牵肠挂肚的主人公的名字也记不起来(当然,也可能有个别作品、个别人物会使你终身难忘)。这类小说通常不会触发你深沉的历史、政治或文化情怀,而主要是使你在投入性阅读中获得一种精神畅快。”(注:王一川:《非深度、消遣与意识形态优势》,《台湾言情小说精品鉴赏》,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619页。)读时动情而读完置诸脑后,在阅读过程中人们忘掉现实中的烦恼而进入单纯的愉快的境界,作品的价值存在于阅读之中,这正是大众文学的突出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