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白羽致徐光耀 光耀同志: 友人传了一册《长城》给我,我立即把《昨夜西风凋碧树》读完,字字血泪,正义之言鞭挞着我的心灵,你在那历程中所承受的痛苦,都是我的罪孽所造。光耀同志,我羞惭,我恸心,我无颜求你原谅,但我要说出我永恒的遗憾,包括在那失去理智时代,我对你不礼貌的行动,我只有(在)远处向你深深的谢罪、谢罪。 光耀同志!其实我是敬重你的,因为抗战时,我到过冀中、冀南,我多么希望有一本血与火的书,终于读到你的《平原烈火》,你为受尽折磨的人民,你为枯骨如霜的死者,发出忠贞之声,只有真正的共产党员,才能写出这样崇高的书,我向你致党的敬礼! 如果可能请出版社给我一本2000年第一期《长城》,因为手上这一本还要还给(人家),我没有(你的)详细地址,只好寄出版(杂志社),怕有遗失。我的地址: 邮编:100006 北京东城××街×号×××室 刘白羽 2001.3.29 徐光耀致刘白羽 刘白羽同志: 接到您三月廿九日信,很感动——我们全家都很感动,一下子使我对您的思想品德有了新认识,纠正了我以前存留的某些偏激看法。您是一位有党性的高尚长者。 但您对待自己仍然过分了。过错是有的,谈不到“罪孽”,也无须“谢罪”。以往的种种不幸,都不是您我之间的恩怨造成,那是一个时代、一种体制所造就的错误,个人可以承担某些责任,但不能承担主要的、更非全部的责任,个人是承担不起的。您我都有对党的无可怀疑的忠心,我们都是尽力按照上面来的精神行事的,悲剧是这种忠心到了分不清是非的地步,如果您我调换了位置,我整起您来也会毫不手软的。所以,从个人说,最大的教训之一是迷信。 在战争年代,我读过您不少小说,那个在马背上飘着一只空袖筒驰骋疆场的政委形象,至今记忆犹新。那时我们的心贴得有多么紧!可惜,后来的“阶级斗争”把我们“分裂”了。造成这种惨剧的原因是一定要深刻总结的,我非常赞成一位诗人说的话:“在历史的长途上,个人的恩怨得失自不足道;而血肉换来的经验,却该认真记取。前者宜粗不宜细,后者宜细不宜粗。” 谢谢您的来信,它不仅启发我想了一些问题,也使我对您更加敬重了。以超过八十的高龄,能睁眼面对以往的过失,勇敢而彻底地否定它,这比起那些以发表假日记、假书信来美化自己的人来,真真高下自分,不可同日而语的。衷心祝愿您抚平创痛,保重身体,健康愉快。致 徐光耀 200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