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204(2001)02-0055-05 1 这里所说的“当代文学史”,主要指“通史”,包括学术性专著和大学文科教材,但也会谈到与当代文学史有关的专题史、文类史等。 一种比较普遍的看法是,当代文学史研究落后于现代文学史。有的人私下甚至认为,现在出版的当代文学史,几乎都不能读。这当然也包括我过去参与编写的那些。这话在从事这一“行当”的人听起来,很受刺激,也颇为伤心(有的则很愤怒)。这种说法显然过于偏激。不过,认真想想,当代文学史写作在这20多年中,确实问题不少。从不少著作中,可以看到在文学史观念、评述体系和方法上存在的问题。有人认为这是这方面的“从业人员”不努力的缘故。其实不完全是这样。我们还是努力,也很辛苦的,至少是不比另外门类的研究者更偷懒。 90年代以来出版的中国当代文学史很多,平心而论,我见到的重要几部,各有特色,可以见到编著者在更新观念和方法、改革编写体例上所作的努力。举例来说,刘锡庆主编的《新中国文学史略》[1],除对文学思潮做简要评述外,主要文学侧重各体裁的创作,将重要作家、作品的评介,与某一体裁的时期特征和演化状况,交互渗透,突出对创作个性和文体风格的总结。于可训的《中国当代文学史论》[2],似乎是最早见到的当代文学史的个人撰写著作。过去的当代文学史,几乎都是集体编写。集体编写解决了个人在资料处理上的难度,但也带来常见的不平衡、不统一的问题。于可训的“史论”评述扼要简洁,对当代文学各阶段的特征和文学思潮、作家创作个性的分析,常有颇富启发性的见解发表。赵俊贤主编的《中国文学发展综史》[3],以作家的“文学观”,作品的“文学形态”,文学运动的“思潮模式”作为角度来描述当代文学现象。也许会觉得那些形态的划分有些琐碎、僵硬,框架的设定也有些“先验”,但确实表现了突破原有框架的可贵努力,不失为一种有益的试验。王庆生主编的《中国当代文学》修订本[4],由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于1999年。编著者长期从事当代文学史的研究工作,经验充足。这次对80年代的三卷本做了全面修订,学术水准有长足提高。修订本的篇幅做了压缩,分上下两卷。在材料的丰富、翔实,体例和评述的稳妥上,这部史著表现相当突出。由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集体编著的《中华文学通史·当代编》(张炯主编)[5],在目前已有的当代文学史中规模最为宏大。《中华文学通史》共十卷,当代部分占了三卷,这种分配方式受到一些人的批评。这部文学史内容全面,除中国大陆外,也包括台港澳和海外华文文学。同时,也很重视少数民族文学的地位。除了小说、诗歌、散文、戏剧等传统的文类外,还设儿童文学、电影文学、文学理论批评各编,这些都是创新贡献之处。这部当代文学史,写入的作家、批评家、作品最多,资料也很丰富。但参与写作的人员实在太多(约30人),各部分水平有极大出入,材料也有不很准确的地方。由于追求全面,有时成为作家、作品的罗列,但“座位”再多,也还是不能充分满足需要,因而也引发一些矛盾。而且,这部文学史好像很看重作家的官职,主席、副主席、代表、委员的,不厌其烦。不过,从这部书的规模和涵盖的面看,它仍是值得重视的著作。在庆祝新中国成立50周年的时候,社科院文学所组织集体力量,还编写了两部当代文学史性质的研究著作。一部是杨匡汉主编的《惊鸿一瞥:文学中国1949-1999》[6],另一部是杨匡汉、孟繁华的《共和国文学50年》[7]。两书均以专题方式,来总括地评述当代文学进程,将史论加以融合,对许多问题有深刻的阐释。丁帆、王世城的《十七年文学:“人”与“自我”的失落》[8],可以说是当代文学史中的“断代”史论。作者设想对这一文学时期的评述,能摆脱“政治性”的是非判断,“真正”从“文学本身的价值确证上”来解释文学现象。另外,在90年代末出版的当代文学史中,还有陈思和主编的《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9]和洪子诚的《中国当代文学史》[10]。 2 对于当代文学史研究现状的那种指责,虽然不能完全同意,但也要承认问题不少。当代文学史研究不尽人意的原因何在?一种说法是,在被称为“当代文学”的领域,过去一段时间里,许多有“才气”的人不大愿意从事当代文学史工作。在我看来,换一种方式说可能要稳当一些。这就是,在80-90年代(至少是到90年代初),许多有才气的人更愿意做文学批评和现状研究。“文革”结束以后,跟踪、把握当前的文学现象,发现有价值的文学问题和作家作品,确实比研究当代文学史更具有挑战性,更刺激,似乎也更有学术含量,当然也更容易产生社会效应。只要回顾80年代文学界的情况,就能明白这一点。况且,在80年代,所谓“当代文学史”,要处理的是50-70年代的文学现象。这个时期文学的“审美价值”、“文学性”,在当时正受到普遍质疑。在未能有新的视角来证明其对象具有关注的价值的情况下,它的被忽略可以说是必然的。 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原因是,“现代文学”与“当代文学”之间的学科关系。张颐武在一篇文章[11]中谈到这个问题,他认为中国当代文学研究被限定在“现状”研究之上,而忽略了“史”的研究的原因,是“现代文学”对“当代文学”巨大的学科优势造成的。他说,在“新时期”,“当代文学”一开始是从“现代文学”研究中分离出来的,不能形成自己的学科话语,而80年代“个人主体”的这一主导性话语,在“现代文学”中能找到最有力的例证。于是,对于20世纪中国文学的轨迹,一些学者将其描述为,五四前后的辉煌起点(高峰),其后是不断退行、下降的过程。张颐武描述的,确是那个时间的主导思路。尽管对下降的起始点看法略有不同:有的定在1928年“革命文学”提倡时期,有的定在1937年的抗日文学,而对“文革”时期是“谷底”的看法却很一致。那时普遍认为,“文革”结束后才有了文学的“复兴”,这一“退行”才宣告终结。这样,对“当代文学”的历史探索自然没有必要,“当代文学史”被看做是“次等学科”,当代文学研究也就被理解为“共时”的现状研究。对20世纪中国文学轨迹的这种理解相当普遍,如《论“20世纪中国文学”》这一影响很大的论文。最近出版的一些文学史著作,也体现了这一观点。如孔繁今主编的《20世纪中国文学史》,在处理1949年“文革”结束这段时间的文学时,采取了极大的压缩、忽略的方法,来表达这种评价。它取消了“当代”为标志的时期划分,从1917年到1996年,是一个大的时期,并画出了这一时期的“下降”、“退行”的轨迹。应该说,这一理解,这一轨迹的描绘,是有充分的根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