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文学批评在批评的中国化、学院化、生命化、个人化等方面都取得了相当程度的进展和不菲成就。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但是由于受经济转型而带来的文化急剧转型的语境的影响,在文学批评领域也出现一些不良的倾向,主要有三种,即为文学批评的传媒化、泡沫化和粗暴化等。 文学批评的传媒化,即指一些文学批评已不再以探求文学自身的规范和社会价值目标为主要目的和动机,而是成为其他功利的动机和目的——特别是通过批评的个人表现来提高自身的知名度(即成为“学术明星”)和商业炒作的动机与目的的手段和媒介。近年来,文学批评的传媒化主要表现在成为“学术明星”或商业炒作的动机与目的驱使下寻求一些市场的卖点。如在文学批评(或文化批评)领域里制作一些令公众感兴趣的话题等。应该说,话题批评是一种正当的学术交流的对话方式,这一方式的开展,也有助于文学批评空间的开创和拓展。既然把话题批评方式作为文学批评开展不可或缺的一种方式,那么其批评话题选择应该具有文学意义。这要从两个方面来衡量:一方面话题本身有无批评的价值,这一点很重要。因为有些批评话题只不过是以文学为由头,而做他种勾当,属两张皮类的“挂羊头卖狗肉”的行为。另一方面其批评话题对话走向是否自始至终都在文学轨道上开展。审视近年来的主要文学(或文化)批评的话题,诸如“人文精神”的讨论、“两张”与“两王”之争、余秋雨现象、“《马桥词典》”风波、文化人是否应该常上电视、王朔叫板金庸、明星写传记、“半张脸”的神话等等。应该说,这些批评话题都是有其文学批评的价值(当然其中有的话题提出,不排除其文化上或商业上炒作的目的),且大部分话题在展开之始,都是抱着有益于文学发展的严肃目的为出发点。但问题在于,批评者对这些批评话题开展对话之后,由于受其他非文学的动机与目的的作用,批评话题发展就逐渐走样。我们知道,批评话题展开的目的是为了让批评者在学术问题上更好地交流、沟通、批评,从而将探讨的问题逐渐引向深入,以求得某种共识。但是,我们可以很轻易地发现,随着这些文学批评话题讨论的展开,相当部分话题也逐渐失去原来话题的初衷。相当部分论者只是以此批评话题为由头,借机“作秀”,大量煽情,标新立异,哗众取宠,借机抬杠,任意褒贬作家作品,以期成为“学术明星”或炒作他人的目的,获取文学之外的“轰动效应”。于是乎,批评话题成为一个“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公共表演场所,煞是热闹。更有甚者,由于讨论多方缺乏应有的批评学理,而成为批评的悍斗,导致有的批评话题由普通的文学事件而成为法律纠纷。至此,话题批评的文学意义已不复存在。这些批评话题也由于失去兴趣的听众离席而自然终结,很少再有人就这些原本具有文学意义的话题展开探入探讨和研究。 文学批评的传媒化,在近年来滋生,是与近年来的文化急剧转型时代相关。转型期的文化语境带来的文化价值困惑和混乱,使文化人很难相信有终极真理的存在。于是他们各自站在其文化立场,援引其文学资源展开说话,话题批评就应运而生。而同样有转型期带来文化价值困惑和混乱的大众,又多寄望于他们的“文化精英”们出来指点迷津,同时他们也有参与话题讨论,进而发言的欲望。大众的这种文化需求对话题批评,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话题批评于是就在轰轰烈烈中展开,“风风火火闯九州”了。 文学批评的泡沫化。如果说文学批评的传媒化是由于个人表现和商业炒作的动机与目的造成的,那么文学批评的泡沫化则相当程度是由不合理的文化机制产生的结果。 近年来的文坛,不是缺少纯文学意义上的文学批评,而是缺少一种具有深度和原创性的文学批评。这种具有深度和原创性的文学批评是具有范式意义的,它是一个时代或一段时期,文学批评的水平与成就的最集中体现。具有深度和原创性的文学批评的匮乏,已经引起了批评界的高度重视。在近年来的文化批评类的报刊上,充斥着大量无学术观点,缺乏深度,乃至重复写作的泡沫论文。在这些论文中,有的观点是复制西方的,有的观点是盗袭他人的,有的观点是“克隆”自己以前已有的观点。这种复制、盗袭、“克隆”成风的文学批评的论文写作,说到底是一种对社会物质财富的浪费,是一种对社会人才资源的浪费,也是对个人生命的无端的挥霍。批评的深度与原创的匮乏是近年来文学批评的主要症候之一。这是后现代主义文学批评的景观,后现代主义目前最显著的特点或者手法之一便是盗袭。 造成这种批评症候的主要原因在于我们的不合理的文化机制(当然也不能排斥其他名利目的)。当前从事纯文学批评的作者,大多来自高校、社科院等文化机构。而目前高校、社科院等文化机构的评职称的一个重要依据就是要看你发表了多少论文,科研量化的积分是否达到职称评审类别的要求,而对你发表的论文的质量如何则相对忽视。在这种著书皆为稻粱谋的语境下,研究人员因生活需要的压迫,使其缺乏文化批评正常开展的必需的沉静心态。因之,观点上重复自己或模仿他人的泡沫论文产生是不奇怪的。 正如有人所说,文学批评“就是一种生命的述说,而且是一种独特的,让自己生命自由舒展,无拘无束的述说”。它需要批评家“全身心地接触另外一个艺术生命,从各个方面和层次去感受和理解对方”,才能“把自己独特之处表现出来。”可见,具有一个相对自由健康的写作心态,是产生具有深度和原创性论文的必需条件。“如果没有自由健康的心态,就不可能有卓越超群的理论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