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1206.7[文献标识码]A 王安忆在中国文坛绝对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笔者以为至少有以下三条理由是比较充足的: 独特的文学地位 在新时期汹涌澎湃的文学浪潮之中,王安忆虽然不属于“舵手”级的作家,但无疑,她却是个动辄就能在浪尖上跳出漂亮舞蹈的角色。有评论者曾经冠以她“新时期文学中的旗帜性人物”[1]这一称号,只要罗列一下王安忆这二十多年来的创作成果,相信没有人会对此称号提出异议。从1979年至今,中国文坛经历了从“伤痕”至“反思”到“寻根”,又从“寻根”到“新写实”、“新体验”、“新历史”、“新状态”、“女性文学”、“晚生代”到“70年代出生的作家群”等种种的漫长沿革、巨大发展和快速淘汰,这期间流派蜂涌、主义纷呈、佳作不断、新人辈出——真所谓: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台,八仙过海各显其才,但王安忆却能一如既往游弋其中。尤其令世人惊讶的是,她还能频频爆出佳作震动文坛,比如1979年发表的短篇小说《雨·沙沙沙》,因其叙述的清纯和美丽首次引起文坛的关注;1985年,中篇小说《小鲍庄》一炮打响,一时间文坛更是四座皆惊,小说中寓言似的故事,凝固着的意象以及登峰造极了的白描手法,都使人对这位往日抒情的单纯的女青年刮目相看,而这部作品也由于主题的多义性而成了“寻根文学”的经典之作;1986年,以情爱、性爱及婚外恋分别为母题的三个中长篇“三恋”(《小城之恋》、《荒山之恋》、《锦绣谷之恋》)的发表,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因作者的笔触大胆地伸向了“原始的伊甸园的快乐”[2],用女性特有的浪漫和唯美情怀(有别于刘恒的冷静与贾平凹的庸俗之处)把世间男女的生命本能写到了极致,一时间评论界争论激烈,可以说基本是毁誉参半,尽管如此,“三恋”的影响是巨大的,用王安忆自己的话说,就是“如果写人不写性,是不足以全面表现人的,也不能写到人的核心,如果你真是个严肃的、有深度的作家,性这个问题是无法逃避的。”大概评论界后来也渐有同感吧,总之,“三恋”在以后的评论中均被归为王安忆创作中的辉煌时期;九十年代,小说书写的大部分领域(指感性领域)日益被其他东西(尤其是电影电视)所占领,而剩下的小部分领域也被沸沸扬扬的感官刺激所掠夺的时候,以写隐私、写欲望、写身体而“惊倒、肉倒一大片”[3]的“小妾文学”、“麦当娜文学”、“戏子文学”、“美女文学”便堂而皇之地走上文坛并且大有横扫一切之势地引导起了人们的消费潮流的时候,王安忆却以她独特的文人书写姿态、洁净的精神追求以及形成技巧上的变化多端迎来了她小说创作道路上的又一次重要转机——虽然她的小说根本就没畅销过,反之,是越来越抽象、越来越难读了,但这并没有影响她小说的高品味和高质量,因为,它们在小说领域里的探索意义是非常深远的。这时期,她相继发表的中、长篇小说《纪实与虚构》、《香港的情与爱》、《伤心太平洋》、《长恨歌》、《叔叔的故事》等一系列作品,不但使她本人的写作风格焕然一新,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还有力地粉碎了批评界关于小说已近末日的预言,为中国文坛“展示了一种新的写作方式的可能性。”[4]尤其是她的《叔叔的故事》,甚至给我们点燃了这样一种希望:即,如此的抽象竟然能激发出我们最深处的情感,公然的虚构竟能蕴藏深切的现实性——总之,严肃的小说也是可以走抽象与理性的道路的,虽然这与小说的本性是水火不相容的,但王安忆却以表面是背叛而实际上却在拯救的方式构建着一个别样的小说世界——她的这一破坏与重构相统一的行动自然又引起了文坛的一片喧哗与骚动……。 谁,能一辈子当定生活的主角?哪个主角,又能在每一次的演出中总是连连获胜、捷报频传呢? 但文坛上的王安忆却似乎更有资格笑傲这一生活常规。 在一篇名为《面对自己》的演讲词中,王安忆就这一问题也曾做过认真的反思,她说:“我自以为是一个远离一切文学潮流的作家,其实却得了一切文学潮流的好处。每一次生死攸关、而又荒诞不经的冲破禁区,都为我的创作开辟了道路,使我一无负担,二无拘束地在往昔的战场上自由自在的活动。我是一个幸运的孩子,能够在前人或同辈的掩护之下,从容不迫地考虑自己的问题……应该承认,在我开始创作的不多几年之中,更多的时候不是在做理性的思考,而只是摸摸索索的行动,由着一个看不见、摸不清的冥冥念头所推动。直到较长一段时间之后,理性的思索才显现出来,雷电般一闪,照亮了过去和未来的道路。”[5]似乎也可以这样说,这是王安忆对自己漫漫创作生涯所做的简要又精辟的概括和总结。从这段自白中,我们还有幸得到了两点启发,即: 启发一,成功的作家不能没有独特而丰富的个性与禀赋 “能够远离一切文学潮流”但又能“得一切文学潮流的好处”,首先,我们知道王安忆是一个不媚俗不趋时的作家,她耐得住寂寞,独守一处,不随波逐流,有着清醒的头脑和自信、骄傲的个性。其次,她的艺术感觉又非常优秀、非常前卫。不屑于跟随潮流但又能合一切潮流之精华并且善于使自己超越潮流转而又引导潮流——这显然得益于她敏锐的眼光和准确的判断。“即使新生活现象初露端倪以及被一些耸人听闻的舆论夸大其后果的时候,她的艺术形象几乎像一篇政论文一样,已经在深入地剖析这种文化现象的复杂意蕴了。”[6]再次,她胆识过人,善破禁区。写作对于她,“每一次”都是“生死攸关”、“荒诞不经”的,而“每一次”面临的又都是一个新的“禁区”。可以说,这也是王安忆能够在文坛屡战屡胜的有力武器之一,众所周知,如果没有这样的创作勇气,那么,有“里程碑”之称的“三恋”也许早就胎死腹中了。第四,不唯我独尊、不恃才傲物。“我”所以能“一无负担、二无拘束地在往昔的战场上自由自在地活动”,所以能独步文坛久战不败,原因在于“我是个幸运的孩子”,在于命运之神的格外垂青、“老人或同辈的掩护”。 一斑能窥全豹,由此可见,王安忆是一个多么能容纳百川而自成一格的大气的作家啊! 启发之二,她道出了自己能够实现多次飞跃的成功秘诀,即“理性思索的显现”犹如“雷电”一般,顷刻间便“照亮了过去和未来的道路……”。理性,使王安忆的创作日趋走向独特和成熟;理性,使王安忆有了自成系统的激进的文学主张——这,便是笔者归纳的王安忆的第二个独特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