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22.4 文献标识码:A 文献编号:1006-6365(2000)06-0001-06 指炎神(注:炎神:《屈赋·远游》注:洪、朱同引一本作“帝”。)而直驰兮,吾将往乎南疑。览方外之荒忽兮,沛网象而自浮。祝融戒而还衡兮,腾告鸾鸟迎密妃。张咸池奏承云兮,二女御九韶歌。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玄螭虫象并出迸兮,形蠓虬而透蛇。雌霓便娟以增挠兮,鸾鸟轩翥而翔飞。音乐博衍无终极兮,焉乃逝以徘徊? ──屈原《远游》 昔少典氏娶于有乔氏,生黄帝、炎帝,黄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成而异德,故黄帝为姬,炎帝为姜,二帝用师以相济也,异德之故也。 ──左丘明《国语·晋语》 屈原赋《远游》篇中描述的是南方天神,即住在洞庭苍梧之野、九疑山上的“炎神”;而左丘明笔下的“炎帝”却是西北黄土高原、姜水边上的人间帝王。笔者所见到的资料中,主炎帝中原说的只有《国语·晋语》一例,属“孤证”,不同于此说的却有十八例,分别见于《左传·哀公九年》、《礼记·月令·夏之月·中篇》、《列子·汤问》、《白虎通·五行》、《淮南子·时则》、《淮南子·天文训》、《汉书·魏相传》、《帝王世纪》、《衡湘稽古》、《元和郡县志》、《拾遗记》、《嘉禾县学记》、《世说新语》及楚墓中出土的楚帛书等。本文且从《远游》中的“炎神”一词入手,运用多学科的手段解开一些古史之谜。 运用文献学比较“炎神”与“炎帝” 炎神是不是炎帝?且先将屈原的《远游》与《国语·晋语》作一比较。 屈原的《远游》篇和《国语·晋语》基本上都是春秋战国时代的作品,它们提供的信息,同样都是我们研究炎帝时较为可信的原始资料,因此,我们在研究中决不能重此轻彼,只有将二者结合起来研究,才能相得益彰。现将两种记载加以比较分析(见表1): 表1: 屈原《远游》中的炎神 《国语·晋语》中的炎帝 父母观念 炎神是天神,非血气所生父:少典氏,母:有乔氏 兄弟观念 非血气所生,没有兄弟姐妹观念 兄:黄帝,弟:炎帝 姓氏观念 炎神就是“炎”,别无姓氏 黄帝为姬,炎帝为姜 亲情观念 人民唯鬼神是亲同室操戈,相互攻战 生产观念 南方饭稻羹鱼之地 北方农、牧生产夹杂之地 地域观念 以南疑(湖南九疑山)为神山 成于陕南的姬、姜二水 宗教观念 炎神、祝融、鸾鸟、宓妃、湘灵、 缺载 海若、冯夷、玄螭虫象等 神话环境 仙乐飘渺,歌舞升平 缺载 从以上的比较可知:屈原赋《远游》中的炎神与《国语·晋语》中的炎帝,一个是神,一个是人,二者是不能混淆的。 但为什么在古籍中,又出现了炎神与炎帝的混淆现象呢?如《左传》说:“炎帝炎师”,《礼记》说:“其帝炎帝,其神祝融”,《楚帛书》说:“炎帝乃命祝融以四神降”,文中都把炎神混淆为炎帝了。 关于《远游》中的炎神,根据近人姜亮夫的《屈原赋校注》说:“洪朱同引一本作帝”,说明《远游》的传本中,神、帝二字也是混淆的。要解决炎神与炎帝的混淆问题,文字训诂学恐怕就无能为力了。 “帝”字最早见于甲骨文,最早的古籍《洪范》有:“帝乃震怒”一语,甲骨文与《洪范》都是北方民族的语言。屈赋中的炎神,是南方民族的语言,在古代,南方民族基本上只有语言而没有文字。因此,用中原的文字学去考证南方的语言,其准确性是非常有限的。南方民族古称百越鸟语决舌之民,研究南方文化,就必须懂南方民族的语言。如果我们用古越语去研究,或可有所突破。 运用民族语言学比较“炎神”与“炎帝” 根据笔者的研究,凡中原的“帝”,越语概称为“朱”,它源于古越语(即今日“壮侗语族”的语言,下文一律简称为“古越语”)的“JU”。古代的百越民族,自古以来,阶级分化没有中原那么严重,因而阶级类语言的分科分目现象也没有中原那么精细,没有创造出帝王将相、文武百官等阶级森严的语言来。凡遇到了中原独有的大小官员,仍旧以南人习惯称之为“JU”。在古越语中,“JU”可翻译为朱、主、鬼、神、祖(祖宗)、酋(酋长)、头(头人)、首(首领)、九(尊称)等。其至父、母、情人都可称之为“父JU”、“母JU”、“情JU”(注:古越语中有关“JU”的考证请参看拙著《九歌与沅湘民俗》一书。)。 证之古书:商代有“九族”,一名“鬼侯”,其实,“九”与“鬼”都是“JU”的音译,九侯或鬼侯即一个叫“JU”的侯王。 《越绝书》有“越人称盐官为朱余”,也是称“官”为“朱”的证例之一。 汉朝人著的《说苑》一书中的《越人歌》中有“昌州州湛”一语,“昌”就是“府”,“州”就是“王”,“昌州”即“王府”。“州湛”的“州”还是“王”,“湛”就是“到”,“州湛”即“王到”。“昌州州湛”即“王府王到”(注:《越人歌》的破译,请查拙著《古傩寻踪》一书中《侗族民歌与越人歌的比较研究》与《越人歌中的民俗》二文,湖南美术出版社,1997年12月出版。)。 汉代人称百越民族的军事领袖为“渠帅”,“渠”也是“JU”的音译,“渠帅”即“JU帅”(帅是汉语附加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