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号]Q0[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5281(2001)01—0090—06 人类自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梦想彻底征服自然,开始是凭巫术,以后是凭信仰,凭人类的科学和技术,并在此基础上构建起来人类经济秩序。其结果是人类按照自己的意愿使自然在局部问题上有所改观,但在总体上却不断地遭到自然的报复。那么人类与自然的关系是协调还是控制,是利用还是征服,是依存还是割裂?本文拟从民族文化多样性与人类生存环境的关系加以分析。 一 除了人以外的其他生物物种完全是凭借自身的生物属性,在生态区域内参与生态系统的协调运作,任何一个物种在其间失去平衡,该生态系统内的其他物种就会相应地按生物规律作出反应,使之重归于平衡。人则不同,就其生物性而言,人与其它生物物种无异,都得摄取生物能,消耗生物能,都得接受同一区域并存物种的生物性制约。就人的社会性而言,人与其他生物物种就迥然不同,它能够创造属于自己的文化,凭借文化结成社会,维系成个体集合——民族,并用人类特有的手段——文化去摄取和消耗生物能。因而和人并存的生物,只能在生物性的层面上对人的生息和繁衍加以制约,而在生物层面之外对人类却无能为力,人类却能在生物层之外凭借其文化按自己的意志对于伴生生物加以控制甚至彻底征服。于是人类超越于生态系统之外,它可以左右生态系统,却不受生态系统制约。终有一天,人类这个脱控的生物物种会打破生态系统内的均衡运作,使其所处的生态系统失去平衡。目前已经迫近这一天了,这就是全球性生态危机的降临。 人类的生态系统内的脱控既然导因于人类的文化,那么要使之在生态系统中重归于平衡,也得唯文化是问,而文化又只有人类才有,只有靠人类自身的文化来制约人类自身。如果这个制约的方案能够行得通,人类这一生物物种在地球上的失衡也随之得到解决,人类生存环境恶化问题也就彻底地缓解了。 我们知道文化可以划分为具体的类型,类型之下又可划分为具体的样式。要使文化对生态失衡发挥制约作用,当然不能靠文化的整体,而只能靠文化的不同类型、不同样式之间的交互作用去实现。为此,我们得按照文化的类型一一分析,看看他们各自对生态系统失衡应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以及如何去加以制约。 1.狩猎与采集类型的文化:这种文化类型由于是在伴生生物的运作中获取生存物质资料,它能够积累有限的代偿力,但是这样的代偿力仅作转换生活区、对付生存环境不测因素的变故之用。一旦所维系的民族成员个体数量超过所处地带生态系统所能承担的生物个体数,这种文化在该区域内适应度立即锐减。在这种文化类型中,人类虽然超越生态环境的生物性,但是由于他们所拥有的文化仅仅用于人类转移生存环境、创造生存环境和对付生存环境的不测变故之用,而不是在生态系统之外按自己的意志,迫使生态系统改观来适应自己,因而不会造成生态环境的阻滞,即生态环境运作仍能按其生物性正常延续。 2.斯威顿耕作类型的文化:也是在伴生生物运作中获取生存物质资料,在这种文化中可以积累较多的代偿力,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从所处的生态系统中划分出由人严格控制的生产区使自然生态系统局部地改观,于是仅具有生物性的生态系统开始接受来自人类文化的强制性控制。但这种强制性控制与生态系统的局部改观,又导致了该文化类型在该区域适应度的降低。于是,人们只能向新的生存环境扩散,去构建新的生存环境,使暂时的生态系统阻滞迅速得到恢复,而不是在使生态系统改观中找出路。因而在这种文化类型下,人们仍然没有完全脱离生态系统中生物性特征的制约。由于代偿力的积累,人类可以局部地扰乱生态系统中生物的正常运作,但那仅是处于构建生存环境的临时需要,并非以此为目的。因而在该类型文化下,人类对其所处的生态系统造成的阻滞仅是暂时性的危机。 3.畜牧类型文化:不是用代偿力去使所处的生态系统暂时改观,而是凭借控制大型的食草动物去谋取生存,其所控制的大型食草动物,是在其所处生态系统中按生物性参与介入生态运作,人类则在其运作中实现自己的目标。在该类型文化下,人们所控制的仅是饲养动物本身,而不是这些动物赖以生存的生态系统。因而这些人类手中的动物一直在经受着生态系统中生物运作规律的制约,一旦这些动物的繁殖超出该系统所能容纳的数量,造成了生态运作阻滞,受到制约的首先是这些动物本身,依赖这些动物为生的人类则受到间接的制约。由于在这种类型中,人类没有直接控制生态系统的运作,因而不存在人为的生态运作阻滞。生态系统规律却间接地控制着人类的过份活动。很多中亚和北非的草原尽管从局外人看来条件十分险恶,但是生存其间的游牧民却得到长期地延续,这间接地证明了在畜牧类型文化之下,生态运行阻滞是极为有限的。 在历史上很多农业民族都曾蒙受过来自畜牧民族的威胁,因而从感情上难以公平地对待处于这一类型文化的民族。总是谴责处于这一类型的民族,破坏他们的生存环境。但是,这种内容的指责与畜牧自身赖以生存的生态系统的人为破坏并不相关,因为畜牧民族一旦离开了他们固有的生存环境,必然被农业民族所同化,所谓畜牧民族专事破坏生态环境的指责是没有事实根据的。 4.农业类型文化:和以往的生产类型都不同,它必须积极地使生态环境改观,使生态环境按人的意志只适应特定的由人类驯化的植物生长,凡干扰该种作物生长的其他生物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都一律从生态系统中被人驱赶出去。随着人类经营农业水平的提高,这种驱赶伴生生物的作法越来越彻底。这样一来,作物的生长不是靠生态系统中各种生物体的自然运作而生存,而是在人的监护下以打乱生态系统正常运作为前提而得以生存。一旦作物生长越过生态系统所能容许的范围,人类所积累的代偿力又不足以匡复,那么,长期性的运作阻滞就必然产生,随之而来的是文化在其生存环境内的适应度锐减。加上在本类型文化中,生态环境的改观是固定化了的,拯救适应度锐减的办法就只能是靠强化代偿力投入来加以暂时的维持,于是长期的生态运作阻滞就可能诱发为整个生态系统的破坏性改变。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终止人类的过分活动才能使生态环境重归于均衡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