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是中国士人围绕着书,开展包括藏书、校书、刊书、读书、讲书、教书、著书等各种活动,进行文化积累、创造、传播事业的文化教育组织。在千余年的发展过程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书院。如作为读书之处的书院,作为著书之地的书院,作为藏书之所的书院,作为明道讲学的书院,作为士友会讲之所的书院,作为课士之区的书院,作为士人市肆的书院,作为应试者公寓的书院,作为祭祀先贤之地的书院,从事军事教育的书院,实施语言语音教育的正音书院,进行外语教育的书院,开设医学教育并有门诊业务的书院,凡此种种,举不胜举。 在所有这些书院中,从事教育事业的书院是主流书院。兹按其各自特点,分类介绍家族书院,乡村书院,以及县、州、厅、府、道、省各级地方书院等。 家族书院指同一父系血亲组织所创建、所共享的书院。它包括一个家庭创建供其一家使用、一个家庭创建供其整个家族使用、合族创建合族使用等几种基本类型。家庭或家族创办书院的主要目的是培养下一代,使其具有较高的文化知识,良好的道德修养,从而提高家族的总体素质水平,为其繁衍发展提供更为强劲的动力。家族书院有三个最基本的特点:一是血缘性,也即家族性,它的创办经费、日常经费都由家族提供,其主持人为家族成员或受聘于家族,其服务对象为家族“子弟”,非其族姓不得入内是普遍性原则。二是教学授受,以传播文化知识和做人道理为主要任务。三是教学程度不高,属启蒙教育或稍高于蒙学的阶段。 乡村书院指建在乡村,以一乡一村为招生范围的书院。它的创建有四种情形:一是某人单独创建;二是某人倡建,众人襄成;三是乡人公建;四是官府倡建或创建。除了官府关顾者之外,都与家族书院有较深的联系,可以视作家族书院的推广与延伸。但两者之间的区别也是明显的,乡村书院是一个地缘性概念,它不同于血缘性的家族书院,教泽所及要广泛一些。乡村书院也有三个基本特点:一是数量多,分布广,成为唐宋以来中国广大农村地区最主要也最富生命力的文化教育组织。二是招生范围较小,一般以参与建设的乡村为限,不投资者难享其利。三是教学程度与家族书院类似,多为启蒙教育或稍高于蒙学,但总体上又有超乎家族书院之上的趋势。 乡村书院和家族书院一起,构成历代书院总量的大多数,承担了中国古代社会普及教育的主要任务,成为将儒家文化知识和观念源源输向广大农村的主要渠道。值得指出的是,除了教学之外,这两大类型的书院还兼为家族与乡村社会文化活动的中心。不独为发展教育之体,亦为醇正风俗之原。 县级书院一般建于县城或城郊名胜之地,在全县招生,其院舍创建、修复和山长聘任、生徒选择之权,绝大多数主于一县行政长官,也可称作县立书院。唐代龙溪县(今福建漳州)的龙洲书院略具县级书院的雏形,宋元两代时此类书院已大量出现,明清之世则成普及之势。院中生徒或童生、或生员,例皆蒙童以上,教学程度高于家族和乡村书院,实为一县文化教育中心。 县级书院之上,又有始见于北宋时期的州级书院、府级书院,始见于清代的道级书院,始见于明代的省级书院。它们的共同特点是官立,其创建、修复、经费、聘师、择生之权利多操于各级行政首长。所不同的是,各自的辖区范围广狭不一,由县而州而府而道而省,呈递增之势。一般而言,辖区越大,其选择师生的余地就越大,其教学的学术水平相应也就要高一些。 从上述各类书院中可以看出,那些具有教育功能的书院,因为其教学程度和学术研究水平的高低不同,自然形成了一种等级上的差异。就整体而言,最底层的是私立家族书院和民办乡村书院,中间层是县立书院,高层则是州、府、道、省各级书院,其程度约略分别与现代小学、中学、大学相应。底层书院数量大、分布广,起着普及文化知识和将儒家学术思想社会化从而形成民间价值信仰的作用。它扎根乡村社会,是其他较高层书院的起点,构成中国书院等级之塔的底座。中间层县级书院,既拔乎家族、乡村书院之上,又是官立书院中最低的一等,一身二任,承担传播文化知识和将儒家理念政治化,从而以朝廷意理影响民间价值信仰的任务,是中国书院等级之塔的塔身。高层的各级书院一方面分担指导学术理念政治化的官方责任,另一方面也兼有研究学术,更新创造儒家精神,养育学派之责,可以视作高居于中国书院之塔上的宝顶部分。应该指出的是,历朝历代那些学术大师主持或创建的书院,无论是否官立,皆得视作当然的宝顶部分。 中国书院的等级之塔,由底座而塔身,由塔身而宝顶,实际上已经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书院教育体系。这一体系,由于时代的不同,其构成形式也略有不同,或如宋代的乡族——县级——州级,或如清代的乡族——州县——府、道、省立,各类书院在三段中的位置容有变化,但不变的则是下一级书院,不断向上一级书院输送学生,择优招生正是连接书院教育体系的绳结。书院教育体系在宋元时期不略嫌粗糙,到明清时代才渐臻严密,其在整个中国传统教育系统中所起的作用,也有一个从宋元时期的辅助地位到明清时期的渐至主导地位这样一个发展过程。 除了上述这些书院外,还存在其他一些书院的特殊类型,如与皇室有关的皇族书院、创建于少数民族地区的少数民族书院、建于华人侨居之地的华侨书院、西方传教士创办的教会书院、专为商人子弟设立的商人书院等。这里不一一详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