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初共和党夺回白宫宝座后,在外交政策上显示出的最大变化,莫过于改变了克林顿政府对俄罗斯的“浪漫”政策。美国在苏联解体后曾迸发出的援俄转轨热情,随着布什的上台消失殆尽。美对俄疑虑日益加重,再度视俄为其威胁,誓言不再向俄提供贷款,对俄政策将转向安全领域。俄对此的反应则是加大外交攻势,加强与欧洲、中国和其他国家的合作,以抗衡美国的压力。双方龃龉增多,大有退回冷战时期的态势。美俄关系急转直下,看似突然,却有其必然缘由。作为世界头号、二号核大国,美俄两国“温情”关系的破灭,对大国关系和国际格局的影响不可低估。 调整对俄政策 冷战结束后,克林顿政府为了巩固胜利成果,防止俄罗斯“倒退”回前苏联体制,帮助俄制定了进行经济改革的“休克疗法”,并为此向俄提供大量资金援助,促使俄加快私有化步伐,迅速完成经济转轨,成为真正西方式的国家。俄也一度颇为“天真”,以为俄埋葬了苏联,推行亲美外交政策,俄美从此会永远友好。但事与愿违,两国“蜜月”关系未能持久。布什政府上台后,决定放弃克林顿政府的做法,采取强硬的对俄政策,致使美俄关系开始恶化。 美新政府调整对俄政策的前奏是全盘否定克林顿的对俄政策。布什及其外交和安全事务顾问在竞选期间就在俄罗斯问题上抨击民主党政府,将俄经济改革失败、普京外交政策趋于强硬和俄民族主义情绪上升归咎于克林顿政府,强调这一切均证明克林顿政府对俄不切实际的政策已遭失败。认为美国很难改变俄罗斯,对俄政策最优先的重点应放在核安全与不扩散(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及其相关技术)方面。指出克林顿政府的错误在于:将宝押在叶利钦及其改革追随者身上;在俄未发生真正变化的情况下通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向俄提供过于慷慨的资金援助,等等。小布什就职前夕又直截了当地对新闻媒体表示:在俄消灭贪污腐败现象并进行深入的经济和司法改革之前,除用于拆出核弹头的资金外,美不会将资金提供给一个从不履行自己金融义务的国家。(注:David E.Sanger and Frank Bruni,"In his first days,Bush plans review of Clinton's acts",The New York Times,January 14,2001.)这一表态确定了布什上台后对俄采取强硬政策的基调。 布什政府不仅强烈抨击民主党时期的对俄政策,而且在上台前夕即给俄下马威。美竟然不顾外交礼仪,以执行瑞士检察院的通缉令为由,于今年1月18日在美机场逮捕了应邀前来美国参加布什总统就职典礼的俄白联盟国务秘书博罗金,并在4月1日将其引渡给瑞士警方。虽然采取此项行动的是即将下台的克林顿政府,但若没有布什的首肯,克林顿政府不可能逮捕出席新总统就职典礼的座上宾。接着,美新政府就俄间谍案大做文章。美俄双方互在对方建立间谍网以收集情报,本是家常便饭,但布什政府一上台就为破获的汉森间谍案大动干戈,于3月21日宣布驱逐50名俄外交人员,其中4名立即离境。其他46名在今年7月1日前离美。俄也不得不采取对应措施,要求4名美外交官立即离境并表示还将采取进一步的报复措施。两国此次互逐外交官的规模,仅次于冷战时期1986年双方曾采取的同类行动,这表明美俄两国在冷战后形成的“蜜月”关系彻底完结。美新政府国务院高级官员还不顾俄的一再反对,于3月26日在华盛顿接见“车臣外长”,给本以恶化的美俄关系雪上加霜。3日后,布什又宣布将减少对俄拆除核武器的资金援助,为美俄关系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 在推行国家导弹防御(NMD)计划方面,美新政府对俄施加更大压力,以迫俄放弃反对态度。美研发和部署NMD是美俄近几年来矛盾的焦点。克林顿时期,美虽然也为此压俄,但主要还是力争通过谈判解决与俄在此问题上的分歧,不轻易以单方面退出1972年的反导条约,来逼俄接受美部署国家导弹防御计划。布什政府则在此问题上表现出强硬态度,表示在战略武器新的攻防结构方面可与俄进行合作,但是否向俄提供导弹防御技术和信息的可能性,取决于俄在弹道导弹技术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方面的行为。美还扬言准备采取单方面行动,甚至退出1972年反导(ABM)条约。布什于今年5月1日宣布:为了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美“必须突破已有30年之久的ABM条约的限制”。(注:布什总统在华盛顿国防大学的讲话,2001年5月1日。) 调整对俄政策的原因 美新政府执政后迅速大幅调整对俄政策,这既与共和党处理对外事务的传统理念密切相关,也与俄国内局势变化密不可分。 第一,共和党注重地缘政治现实,在处理国际事务方面具有现实主义的传统,强调国家利益至上,不应由于俄放弃了前苏联的意识形态而忽略其对美国国家安全的威胁。在他们看来,苏联解体后,俄仍然是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国家,横跨欧亚大陆中心地带,并拥有仅次于美国的核武库。俄的这种地缘优势和军事力量对美构成的威胁并未因苏联解体而消失。无论俄保持强大,还是瓦解或出现内部混乱,都会对美构成威胁。布什政府负责国家安全事务的赖斯女士公开表示对俄担忧:“我打心眼里认为,对西方和我们欧洲盟国来说,俄罗斯仍是一种威胁。面对克里姆林宫的核武库和弹道导弹所构成的威胁,无论是我们还是我们的欧洲盟国都没有保持足够的警惕性。我们完全有理由为俄罗斯向其他国家转让核技术而感到担心。”(注:赖斯在接受法国《国家政治》记者芭芭拉·维克托采访时的谈话,2001年2月10日。)因此,她主张将美对俄政策的重点集中在安全议事日程上。美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也公开宣称,俄是新的威胁和积极的武器扩散者(注:Graham T.Allison and Sergei Karaganov,"U.S.-Russian Dialogue Is Needed to Head Off a New Cold War",International Herald Tribune,April 3,2001.)。 第二,冷战思维作祟。小布什是冷战后第一位入主白宫的共和党总统,尚未摆脱冷战思维的惯性。他所任命的阁员大部分是冷战时期的“重臣”,如副总统切尼、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赖斯和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都是在冷战时期与前苏联打交道的老手,习惯通过实力和对抗解决问题和实现外交目标,对前苏联的继承者俄罗斯极不信任。他们认为,经历了冷战后近10年的经济强劲增长后,美作为惟一超级大国的地位进一步得到加强,相反俄罗斯经济衰退,国力下降,即使与欧亚大陆任何力量联合起来抗衡美国,也无法与美相匹敌。因此目前美对俄采取强硬政策,进一步削弱俄罗斯,不会打破欧亚大陆的力量平衡和威胁美在欧亚大陆的主导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