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在实施其全球战略时,向来是战略手段灵活多样,区别对待不同类型国家。在美国新世纪的全球战略中,美国依据是否融入国际体系、是否走向民主、是否有利稳定等“综合标准”将世界主要力量划分为四类:一是欧日等“圈内国家”或“同盟国家”,二是被边缘化的国家(如一些非洲穷国),三是游离于“圈外”的所谓“无赖国家”(如伊拉克、北朝鲜等);第四类是所谓“转型国家”,根据美国各种战略报告的解释,就是指正在朝经济自由化、政治“民主化”方向迈进而前景仍不明朗的国家,主要包括中国、俄罗斯和印度三个大国(注:"Strategic Assessment 1999:Priorities for a Turbulent World",Institute for National Strategic Studies,National DefenseUniversity,2000.)。本文试图分析“转型国家”在美国全球战略中所据有的位置,美国对“转型国家”战略的共性和个性,以期从另一个侧面和另一个角度透视美国的全球战略和对华战略。 一 俄罗斯、中国、印度位于欧亚大陆中心地带,其人口接近世界的2/5,领土面积超过世界的1/4,市场潜力占世界的一半,还都是核武国家和军事强国。布热津斯基在《大棋局》中将三国均划为关键的“地缘战略棋手”(另两个分别是法国和德国),即“有能力、有民族意志在其国境之外运用力量或影响去改变现有地缘政治状况以至影响美国的利益的国家”(注:[美]兹比格纽·布热津斯基著:《大棋局:美国的首要地位及其地缘战略》,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54页。)。在美国现代历史上,三国一直被视为美国的全球战略要冲或必须最后攻克的“堡垒”。但是,冷战时期由于美苏争霸的掣肘,冷战后由于调整同盟关系而分心,美国无力对三国采取系统、有效的战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中、俄、印三国全面融入美国主导下的国际体系并实现国内政治西方式的“民主化”,那几乎就意味着美国全球战略总目标的大功告成。相反,如果三国不听使唤有意与美国为难并结成某种形式的同盟,则预示着美国的全球战略功亏一篑。 对美国来说,目前的问题在于,尽管俄罗斯开始步入市场经济和民主政治发展轨道,中国作为“最主要的社会主义大国”在进行全面的市场经济改革,印度也正谋求与国际社会的积极互动,但三国仍不时反映出许多令美国忧心的“不确定性”,有人甚至认为,这三国都存在有朝一日“分崩离析的潜在危险性”(注:Patrick M.Gronin edited,2015:Power and Progress,National Defense University Press,August 1996.)。 印度的“不确定性”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在军控领域里的我行我素。1998年印度连续5次进行核试验,着实给美国军控及核不扩散政策当头一棒。美国许多人认为,印度在理直气壮地宣布自己已经是个核大国后,南亚地区爆发印巴之间的核战争并非完全不可能。(注:[日]《每日新闻》,2000年8月18日。)对美国政府而言,麻烦还在于,在亚太其他两大热点地区(朝鲜半岛和台湾海峡),美国或多或少都能够介入甚至可以居中搞平衡,但在南亚印巴之间,由于历史的原因,美国却有心无力,难以插足。这就更增添了美对印度“不确定性”的担忧。二是政治民主的不成熟性。纽约的人权观察组织总干事肯尼思·罗思曾经这样评价说:“印度具有一个民主国家的许多特征。但是在边际人口以及明显的安全威胁方面,如果认识不到其政治制度天生的缺陷而把印度看作是一个民主国家就显得太轻率了。”(注:New York Times,June 4,2000.) 俄罗斯的“不确定性”主要在于经济复苏、政治稳定和对外军售三个方面。在军售方面,奥尔布赖特说过这样的话,美国今天之所以重视俄罗斯,主要因为俄是“全球最大的武器扩散场”。在政治经济方面,布热津斯基则有一段形象的比喻,他说,俄罗斯是一个“由无政府状态和民主政治、个人独裁和政体混乱、垂死的福利经济和寄生的资本主义组成的大杂烩”(注:The Wall Street Journal,April 7,1998.)。普京上台后俄政治经济状况较叶利钦时代有所好转,美国对俄“不确定性”的认知稍有变化,但普京推行“重振雄风”的大国战略,给美国又带来另一种意义上的“不确定性”。 相比较,美国对中国未来发展的“不确定感”最强。虽然多数美国人对中国保持经济高速增长没有疑问,但对今后中国如何运用日益增长的综合国力却存有疑虑。未来的中国是更加亲美还是更加反美?是更愿融入国际体系还是更具威胁性?是继续保持共产党的统治还是会逐渐走向多党制?是有耐心地和平解决台湾问题还是“急不可耐”地用武力实现统一?美国朝野各派在这些问题上可以说无一例外地存有不同程度的疑虑。 为减少上述疑虑,美国也曾努力发展与三国的双边关系,但是成效却难比其他三类国家。比如,本来因科索沃战争就降温的美俄关系,又在ABM问题上产生龃龉;“炸馆事件”以后的中美关系也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美印关系则是刚刚提到战略高度,还有许多工作要做。这些情况更增添了美国要重视发展与“转型国家”关系的强烈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