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财政收支实践面临的严峻挑战 对于财政收支的困难,最初我们是把它作为改革的成本来看待的 几乎从改革开放的那一天起,中国的财政收支便一直处于困难境地。在经济高速增长时期如此,进入经济低迷阶段亦是这样。不仅中央财政的日子难过,地方财政的收支安排也不同程度地捉襟见肘。而且,往前看,如果不在财政收支格局上做出大的调整,这种困难状况恐怕会有增无减,甚至延续至21世纪。 由此提出的问题是:究竟什么原因造成了中国财政收支的困难境地?我们还能否找到一条走出财政困境的通道? 对于财政收支的困难,最初我们是把它作为改革的成本来看待的,以为随着改革举措的逐步到位,财政收支的压力将自动趋于减轻。后来,又将其同市场经济体制联系起来,以为搞市场经济,就会与财政困难相伴。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研究视界的放宽,我们发现:改革举措的出台和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同财政收支的困难并不具有必然的联系。问题的真正原因,还得从财政运行机制同整体经济环境的关系中去寻找。 看起来,站在宏观的层次上,回过头来看一下这些年来我们在财政运行机制上所走过的历程,是十分必要的。 我们将计划经济体制下的财政称之为“生产建设财政” 在计划经济的体制环境中,政府是资源配置的主体。“大而宽”的政府职能范围,决定了作为政府活动综合反映的财政职能范围也是“大而宽”的。国家财政不仅要负责满足从国防安全、行政管理、公安司法到环境保护、文化教育、基础科研、卫生保健等方面的社会公共需要,负责进行能源、交通、通讯和江河治理等一系列社会公共基础设施和非竞争性基础产业项目的投资,而且,还要承担为国有企业提供经营性资金、扩大再生产资金,以及弥补亏损的责任,甚至要为国有企业所担负的诸如职工住房、医疗服务、子弟学校、幼儿园和其他属于集体福利设施的投资提供补贴,等等。正是由于财政职能范围所带有的事无巨细、包揽一切的特征,我们将计划经济体制下的财政称之为“生产建设财政”。 财政职能范围的“大而宽”在财政支出上的反映,便是规模的“超常”。财政支出规模的“超常”,反过来又要求和规定着政府把几乎所有的社会资源集中到自己手里,形成“超常”水平的财政收入。这在那个时候,并不难办到。那一时期的特殊的财政收入机制,恰好提供了这样一种前提。 按照马克思曾在《哥达纲领批判》中勾画的社会主义社会的产品分配模式构建起来,并与那个时期的计划经济体制环境相适应,以“先扣后分”为特点的财政收入机制,可大致概括如下: ——1953年颁布的《关于实行粮食的计划统购和计划供应的命令》,赋予了政府按相对偏低的垄断价格统一收购和销售农副产品的权力。在对农副产品实行统购统销的条件下,农民剩余的农副产品,只能按照国家规定的相对偏低的价格标准统一卖给国有商业部门。国有商业部门所执行的统购价格同市场价格(影子价格)之间的差额,事实上是对农民所创造的社会产品进行的必要扣除。通过这一渠道,政府不仅掌握了货币流向农民“口袋”的闸门,而且,随着低价的农副产品销往城市,工业的原材料投入成本因此直接降低,城市居民亦因此获得实物福利(生活费用降低),并间接降低了工业的劳动投入成本。 ——1956年出台的《国营企业、事业和机关工资等级制度》,亦即八级工资制,赋予了政府统一掌管城市职工工资标准、统一组织城市职工工资调配的权力。在八级工资制度下,政府通过压低工资标准,减少升级频率的办法,将城市职工的工资水平控制在偏低状态。偏低的城市职工工资水平同正常的工资水平(与经济发展水平相匹配或市场工资水平)之间的差额,事实上是对城市职工所创造的社会产品进行的扣除。通过这一渠道,政府不仅掌握了货币流向城市职工“口袋”的闸门,而且,随着城市职工工资水平的人为降低,工业的劳动投入成本又一次被降低了。 ——在工业的原材料投入成本和劳动投入成本被人为降低了的同时,那一时期的工业品实行计划价格制度。工业品的计划价格又长期偏高于农副产品的统购价格(即所谓工农产品“剪刀差”)。于是,在低成本和高售价的基础上,工业部门获得了高的利润。 ——在始自建国初期且几十年未变的财政统收统支管理体制下,国有经济单位(其中主要是国有工业企业)的纯收入基本上都交由财政集中支配,其本身能够自主支配的财力极其有限。通过财政上的统收,“汇集”在国有经济单位中的高利润便转移到政府手中,形成了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再加上不占大头儿的来源于税收的那一部分收入,其结果,整个财政收入水平达到了“超常”状态。 也正是在这样一种特殊的财政收入机制背景下,当时我国的财政收入结构呈现两大特征:一是税利并存,以利为主;二是来自国有经济单位的缴款占大头儿。如在1978年,以全国财政收入总额为100%, 来源于国有经济单位上缴的利润和税收分别为51%和35.8%, 两者合计86.8%。 走出现实财政收支困难境地的希望,在于重构财政运行机制 市场化的改革进程,带来了财政收入机制的极大变化。一方面,先后几次较大幅度地提高农副产品收购价格直至基本取消对农副产品的统购统销,在削弱了政府对流向农民“口袋”的货币的控制力的同时,亦增加了工业的原材料投入成本,并因此加大了城市居民的生活费用开支,从而增加了工业的劳动投入成本。另一方面,政府放宽城市职工的工资管理和扩大企业财权,在削弱了政府对流向城市职工“口袋”货币的控制力的同时,城市职工的工资收入相应提高并逐步向市场化的工资标准靠拢,进一步加大了工业的劳动投入成本。随着工业部门利润水平的下降,原有的财政收入机制逐渐被打破甚至不复存在了。财政收入(不包括债务收入)占GDP的比重大幅度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