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吴俊 林建法 主持人的话:批评和期待来自我们的朋友。 为什么很少有尖锐的批评性的“点击”?确实,这是一个难题。本栏的一个最重要的初衷是丰富文学批评的形式,并扩大其社会的影响面,以此对当下的文学发展产生积极的推进作用。因此,更多地鼓励了作者对于作品的正面评论。但事实上,批评性的文字也能有助于达到相同的目的,可谓殊途同归。只是困难在于,对于文学中的劣质产品,人们往往既缺乏阅读兴趣,更没有读后再作批评的耐心,忽略的沉默几乎是普遍的现象,这便使本栏的文章缺少了“另一种力度”。在此,我们想对本栏的作者发出虽然是迟到的却是强烈的呼吁——让我们一起来承担“批评”的责任吧。 另一种较为婉转的意见是,这个栏目必须从一开始就杜绝“人情”文章和“应酬”文章现象,否则,它又将成为一个“腐败”的源地。对此,我们迄今至少可以说问心无愧,但一如既往地坚持我们的理想原则,无疑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我们感谢朋友们的忠告,将对所有来稿进行慎重的选择和判断。同时,也希望读者给我们寄来对于本栏的“印象点击”,我们将以之为莫大的鞭策。 虽然在全国的文学批评刊物中,本栏的设置(至少在规模上)可算是一种“创举”,但直到目前,我们还仍在探索之中,有些朋友期待的“权威性”的目标——假如它有可能性的话,那是我们将来的“野心”,并且,这将取决于广大读者和作者的支持与参与。 《2000年新诗大联展》(诗) (《上海文学》、《作家》2000年第3期) 孙绍振 先锋诗歌被为商业化所困扰的报刊视为发行毒药,诗歌的版面在许多文学刊物上,已经压缩到几乎接近于零的程度,2000年3 月号的《上海文学》和长春的《作家》,居然拿出十多页的版面来为中国先锋诗人提供亮相的空间,实在是令人振奋。 两家联手,声势浩大,重要的先锋诗人都亮相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西川。 这里不但有朦胧诗早期的诗人北岛、杨炼、多多,而且还有稍后的宋琳。对于他们的诗作,国内的读者多少有点久违了。不过从他们发表的新作来看,仍然不改其固有的作风;从日常、平淡、琐碎的感受出发,在反戏剧化的宁静中,追求智性的深度。 北岛仍然是深邃的、尖利的,突如其来的哲理(直到谷粒入仓/这思想不属于谁),有着惊心动魄的效果,似乎更加沉醉于某种程度的晦涩之中。是长期脱离汉语语境,还是对于战士的疏远呢?想来会引发读者的思考。与之相反的是宋琳,同样是旅居欧洲大陆,平常的感觉,不改其深沉,甚至有点浪漫的余绪,却多了一点明朗。一直坚守在诗国的于坚,仍然奢华地挥洒他的感觉,醉心于日常感性话语的阐释;在故意罗列的纷繁的琐事中,充满了煞风景的反讽。 从平常的感性中寻求纵深的洞察,正是九十年代先锋诗人们的共同倾向。当然,很少人去重复北岛式的突如其来和惊心动魄。太精致的话语不是新一代诗人的追求,比之精心修饰,他们更倾向于从朴素的粗糙中去蔽。这在翟永明的诗中也可以看出来。她的笔下甚至出现了:“国营企业的烂账”和“邻国的经济萧瑟”、“小姐们趋时的妆容/睡倒在一个‘贱’字上”。几乎所有的诗人都同样是逃避戏剧性的,但是越是日常的,就越难以深入。这是大家所面临的难度。 当然,诗人比之小说家更有出奇制胜的特点。脱离诗歌探索,下海十年的麦城却给人一种好样的感觉。他似乎相当轻松地从冷峻的反讽,上升到格言的高度。他的《必须》充满了反语,又几乎都是格言。这是连圈子外的读者读起来也都不需要太费事的。但是就是麦城的诗作,也有着巨大的阅读的难度。《上海文学》特地配发了雷鸥的长达六页的阐释麦城的诗歌的文章。 这无异于一种警示:就是像麦城那些并不特别晦涩的诗作,也还充满阐释的歧义。看来先锋诗人与大众的阅读的隔膜,这样一种矛盾,是否能够有所缓和,还不能抱乐观的态度。 《2000年新诗大联展》(诗) (《作家》、《上海文学》2000年第3期) 谢有顺 1999年春天开始,诗歌骤然间热了起来,令人大吃一惊,谁想得到呢?至今仅一年的时间,坊间出版的各种诗歌选本,居然比整个九十年代出版的总数都多。看来,去年那场有关“民间立场”与“知识分子写作”的诗歌大争论还是功不可没的。 2000年第3期的《作家》和《上海文学》上篇幅壮观的“2000 年新诗大联展”,使诗歌界的理论之争恰当地转化为文本的展示。它有效地触及了当下诗歌界最有实力的部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除了在去年出版的《1998中国新诗年鉴》中读到过北岛的新作之外,这次“新诗大联展”隆重推出的北岛的五首诗,应该是他这十几年来第一次在国内发表诗作。比起北岛八十年代的诗歌,他的这些新作,语言更加精粹,结构更加简洁,然而,由于他总是想隐匿自己激动的面影,诗歌的力量不知不觉被一种所谓的“纯诗”的努力所分解。我想,对于长期远离本土语境的诗人而言,这是必然的。但我还是记住了这些闪光的句子——“日子和楼梯不动/我们上下奔跑/直到蓝色脚印开花/直到记忆中的脸/变成关上的门”(《灵魂游戏》);“让我在黑暗里/多坐一会儿,好像/坐在朋友的心中”(《中秋节》)。 此外,多多、于坚、王小妮、麦城、何小竹、小安、吉木狼格、沈浩波等人的诗歌,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更令人兴奋的是,在这次“新诗大联展”中,既有北岛、杨炼这些前辈诗人,也有生于七十年代的沈浩波和朵渔等人——我在前者身上看到了成熟,在后者身上却看到了压抑不住的活力和锐气。当年轻的力量在诗歌界普遍被漠视时,《作家》和《上海文学》有力地突破了现存诗歌秩序的制约,在同一个平台上,给了最年轻的诗人们以适当的空间。这个努力为我们提供了一种信息:经由几代诗人的对比,我们会发现,诗歌的活力已经发生了微妙的转移。需要有更多热爱诗歌的人,把大量沉潜在民间的优秀诗作和优秀诗人发掘出来。不能再把诗歌的希望仅仅维系在几个老诗人身上了——许多的时候,好诗在民间,在我们俗常的眼睛不能到达的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