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0—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072(2000)02—029—033 新加坡独立之后,经济不断发展,华文文学也表现出自己的独特性与活跃性。值得注意的是,本时期新加坡华文文学突出地表现着两方面的文化要求:其一,强调华文文学的本土性,强调“本土的文学传统”;其二,强调华文文学的原根性,强调“中国文学传统”。如何述说与认识这样的文化要求,言者众多。鉴于此论题,具有超越着时代与地域的意义,故亦试作一论。 一、文化意义上的“本土”与“原根” 对新华文学中强调华文文学的本土性、“本土的文学传统”,与强调华文文学的原根性、“中国文学传统”的二重文化取向,可用“互融论”来理解。本文则意欲对之作些区分、辩析。 强调华文文学的本土性、强调“本土的文学传统”,其关键所指在于“本土”二字。对于新加坡华文文学而言,什么是文化意义上的本土呢?有两点值得注意:其一,中西合壁的社会及文化发展观。其二,以提倡新加坡意识、叙说新加坡情感为要求的心灵认同观。 1965年独立的新加坡,作为一个自主的亚洲国家,采用以中西合壁方式,建设、发展新兴国家的政策。也就是说,一方面,从西方发达国家汲取推进社会经济发展所需要的技术、方法、经验;另一方面,从东方文化、中华文化中汲取推进社会精神建设所需要的养分。作为一种国家意志、主流意识形态,中西合壁的社会发展观,必然要反映到文化建设中去,成为新加坡华人与新加坡华文文学的文化选择。一般来说,在经济初始发展期,以至高速发展的初期,这种文化选择的主导地位会更为明显。这样,中西合壁的社会发展观,以及由此而生的具有独特意味的,既西又中、不西不中的“整合”文化,将成为新加坡文化、新加坡文化、新加坡文学、新加坡华文文学无法摆脱的“本土性”特征。 提倡新加坡意识、叙说新加坡情感的心灵认同观,也是新加坡文学、新加坡华文文学的必然选择,并且,获得过较强的社会共鸣。1982年,新加坡政府重要官员王鼎昌,在主持“新马华文文学史展”开幕仪式时,曾建议开展“建国文学”运动:希望文学要反映我们在建国过程中的精神面貌、时代背景、社会潮流和发展经过。1989年末,在新加坡大会堂出席“建国三十周年新华文艺书刊展”时,他希望“在使我国避免演变成一个伪西方社会而步入优雅社会的进程中”,“与传统东方文学有血缘之亲的新华文学”,扮演“重要角色”。[1]诗人、 学者王润华也说:新华文学,就是“新加公民或永久居民所写的戏剧、小说、诗歌、散文或其他文体,这些作品,在感情上、认同感上、取材上、社会关系上,都跟新加坡息息相关。”[2]不论官方、民间,国家与华族, 都对自觉的心灵认同有着迫切要求,并且对之提出了具体的路径,即做新加坡人、提倡新加坡意识、叙说新加坡情感。归根到底,这些要求与路径,都是对新兴的国家、社会、文化的自觉拥戴与心灵认同。 强调华文文学的原根性、强调“中国文学传统”,其关键所指在于“原根”二字。对于新加坡华文文学而言,什么是文化意义上的“原根”呢?那就是华族的传统文化,包括“中国文学传统”中,所携带、所浓缩的具有“原根性”意味的中华文化价值观。所以,“原根”之意在于具有原根性意味的中国传统文化。 黄孟文在检讨新华文学低落的原因时,把文化观、价值观的动荡列为最根本的因素之一。他指出:随着新加坡的西化,人们变得更加功利主义,以金钱作为衡量一切的准绳,国人价值观念正在的改变[3]。 可见,强调华文文学的原根性与“中国文学传统”的新加坡华文作家,对本土发生的文化“合壁”与随之而来的文化观、价值观的动荡,更愿采取一种检讨与反省的态度。这种态度促使他们到华族文化之“根”中,去寻找与现实“丑”相对应的美;到“中国文学传统”中,去寻找作为“衡量一切的准绳”的文化价值观。因此,我们可以理解,为什么生长在新加坡、求学于香港、信奉着基督之爱的孙爱玲,在小说中对中华传统文化的一枝一叶,均饱含热情、衷心赞美。同样,我们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深爱着新加坡的张挥,在《门槛上的吸烟者》中,借主人公之口追问:人生最后的归宿“为什么不是潮州的汕头?”可见,在新加坡华文作家心目中,中华传统文化的枝枝叶叶连系着中华传统文化的根:与“潮州的汕头”等类似的特殊文化地域,指代着文化“中国”,这个精神价值上的最终朝向。 对文化意义的“本土”与“原根”略作区分,使我们可以看出:“本土性”话题之中所涉及的“中华文化”,与“原根性”话题之中所涉及的“中华文化”,虽然都称中华文化,但在实质上已有不同。 在“本土性”话题之中,“中华文化”是被拿来作为与西方文化“对接”的文化,是以“合壁”的方式在发源地之外被“整合”过的“中华文化”。 当今时代,推进社会经济发展所需要的技术、方法、经验,其作用绝不止于经济与物质,也必然作用于文化与精神。可以说,当新加坡从西方发达国家“拿来”推进社会经济发展所需要的技术、方法、经验的时候;也不可避免地“拿来”了西方的文化与精神。这些西方的文化与精神,也不可避免地要进入从东方引入的中华文化之中。这样一来,“合壁”进程中的“中华文化”,是“整合”了西方文化的“中华文化”,是失了根的“中华文化”;或者说,是具有新加坡“本土性”特征的“中华文化”。 在“原根性”话题之中,“中华文化”是能够与西方文化相对垒、相抗衡,具有“根”的特性的中华传统文化;是未曾以“合壁”的方式在发源地之外被整合过的“中华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