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吴俊 林建法 主持人的话:本刊自千禧年首期开始,辟出“新作网页”一栏,目的在于将全国各地(包括台、港、澳地区)文学杂志、报纸上发表的文学新作(文体不限),进行最大范围的点评,一方面扩大读者的文学视野,另一方面也使文学评论更趋于活跃。我们初步计划每期评点作品三十部(篇)左右,评点文章基本上限定为每篇300—500 字, 长不超过800字,力求言简意赅,直抒意见。 来稿请在每篇文章之首标明所评作品的题名、文体、作者姓名、发表的刊名、期号、时间。我们期待着文学界人士、文学爱好者和社会读者对于本栏目的大力支持。所赐文章每次(期)不限篇数,多多益善。让我们在千禧之年迈出并走好这新的一步。 《藏宝图》(中篇小说) (莫言,《钟山》1999年第5期) 张闳 表面上看,《藏宝图》似乎纯属游戏之作,但作者却在其中展示了其不同寻常的讲故事的才能。由一个很可能是子虚乌有的事物——一幅“藏宝图”——作为叙事的动机。而讲述一经开始,一个牛皮烘烘的农民的一顿海阔天空的胡吹,令人眼花缭乱。故事大开大阖,一路信马由缰,无拘无束。可见作者在叙事技巧上显得左右逢源、游刃有余。莫言掌握了一种极具魅力的讲故事的艺术,它吸引读者只能张着嘴听完他的故事。故事的结局——关于“藏宝图”的底细——当然也只能是子虚乌有。某些个喜欢皱着眉头读小说的人也许会感到不满——一个没有意思的故事。“后来呢?”——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一个令人扫兴的听众! 小说叙事的空间是无比广阔的。一种自由自在的讲述——这是“藏宝图”和莫言近期小说的共同特点。它们给我们一个启示:艺术并无规律可言。说得谨慎一些:并非艺术家按照某种外在的“规律”来创造,而是他们在创造“规律”。艺术家就是那些自己为自己的艺术立法的人。 《师傅越来越幽默》(中篇小说) (莫言,《收获》1999年第2期) 曹元勇 这篇小说堪称世纪末汉语文学的一部典范之作。个人的生活际遇同时代的复杂状况在这里获得了完美的结合。省级劳模丁十口在即将退休的时候竟然荒唐地遭到了下岗的命运。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生发奇想,在一个人工湖附近的树林里造了一家“情侣休闲小屋”,结果在生活中只有令人惊奇的想像力才能使之发生的故事就在这里发生了。小说所包含的艺术质地是准现实主义的,但它不是一般平庸的小说家所理解的那种极其表面化的虚假的现实主义。它从平凡人的平凡生活出发,写出了超越于生活之上的内容,更写出了令人惊奇的东西,同时又没有故意把故事搞得神秘兮兮或是塞满枝枝蔓蔓的复杂纠葛。它使生活中没有发生的奇异故事化成了现实的荒诞与幽默。这是一种以准艺术的方式介入社会现实的写作。这篇小说在细节的写作上既洋溢着浓厚的古典主义韵味,又包含着具有后现代反讽性质的令人含泪苦笑的幽默艺术。它预示着汉语小说的一种诗学的可能性,那就是为了对抗我们生活中的荒诞和悖谬,用幽默化、喜剧化的方式去写作。 《野骡子》(中篇小说) (莫言,《收获》1999年第5期) 廖增湖 小说的故事发生在某个北方的村庄,当然,故事的地点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村庄以屠宰专业村而闻名——在村长老兰的带领下,村里的人都靠卖昧良心的注水肉而发了财——母亲当然也想挤进其中,她的发财方法比较艰辛,因为她的丈夫罗通跟“野骡子”私奔了。“我”父亲罗通是这个疯狂挣钱的村庄里独特的人物。他并不缺乏挣钱的本事,但是他把所有挣来的钱都拿去吃光喝光了。不仅如此,他还对“我”母亲的勤俭节约的行为嗤之以鼻,在他的记忆当中,“我”母亲的父辈就是因为在刚解放的那年竟然拿出积攒了大半辈子的十几块银洋买了村里的十几亩地,并因为这种逆历史潮流而动的行为而落下了可耻的下场,这在村里一直被人们传为笑柄。由此,“我”父亲得出这样的结论,凡是你手里有的东西,只有吃光用光花光,才有意义。“我”母亲却并没有从父辈的历史教训中汲取经验,仍然要死命地挣钱攒钱,这就注定她要跟“我”父亲的性格格格不入了。在“我”父亲跟“野骡子”私奔后的那几年里,“我”母亲省吃俭用,终于“扬眉吐气”地盖起了一幢比村长老兰家的房子还高出五公分的房子……父亲在五年后回来了,接着又走了……莫言使用一种具备足够魔法的语言,使得人物与历史的交叉神秘且有趣地交织到一起,使得人物态度与历史态度产生奇妙有趣乃至荒诞的错位,其中的滋味还请各位慢慢地品尝。 《司令的女人》(中篇小说) (莫言,《收获》2000年第1期) 廖增湖 这部小说有两类主角。 第一类是“司令”和唐丽娟。“司令”大名“孙国栋”,身材高大,心地善良。我们都愿意叫他“司令”而不叫“孙国栋”。学雷锋那年,学校的口号是“远学雷锋,近学孙国栋”,我们觉得别扭,建议改成“远学雷锋,近学司令”,学校不同意。唐丽娟是知青,她的牙齿像贝壳,她的皮肤像绸缎,我们村里的动物,大凡是公的,不管老少及高矮胖瘦,全都迷她。唐丽娟让我们知道了什么叫漂亮,什么叫震撼。唐丽娟在我们这个穷山恶水连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一呆就是十年,岁月、风沙和生活的苦难使她身上的光泽彻底地褪尽了。我们都成了亲,只有“司令”仍然是光棍一条。后来,唐丽娟怀上了男知青“宋鬼子”的孩子,公社和县里十分震惊,派人来强行要带她去做人流,要不然,唐丽娟就必须供出谁是孩子的父亲,但她只是一片沉默。就在这紧要的关头,“司令”站了出来,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 小说的第二个主角是语言。在这部小说里,莫言采取了一种玉石相互敲击般轻快悦耳的语言。故事就在这叮叮咚咚的溪水中轻舟直下……不过,再多的比喻都是无力的,莫言这部小说的语言需要去朗读或者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