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林徽因的照片,你一定会被她的美所震撼。在中国现代女作家群中,很少能见到这样美的倩影。细致、秀气的面孔,苗条而略显清瘦的身材,透出一股脱俗的,优雅的气质。近年来发表的许多回忆林徽因的文章中,回忆者都不约而同地说:“林徽因是我平生见过的最令人神往的东方美人,她美在神韵——天生丽质和超人的才智。”(注:引自文洁若:《林徽因印象》。)“她是我一生中见到的最美的最有风度的女子。”(注:引自林洙:《碑留国土上,美留在人间》。) 林徽因作为我国著名的建筑学家、女作家,素有“一代才女”、“一代美女”的美称。她出身名门,祖父为前清翰林,父亲即民初大名鼎鼎的林长民,曾历任北洋政府国务院参议,司法总长等要职。林徽因幼年随父迁居北京,16岁又随父到伦敦。她较早地接受了西方文化的熏陶,打下了良好的英文基础,1924年,又同梁思成赴美国留学,学习建筑。良好的家庭修养,东西方文化的共同滋养,使林徽因的身上有着一种超乎平常人的非凡气质和聪明才智。美国汉学家费正清的夫人费慰梅在《回忆林徽因》一文中说:“在她身上有着艺术家的全部气质,她能够以其精细的洞察力为任何一门艺术留下自己的痕迹。” 是的,林徽因的聪颖和才智无论在建筑业上,还是在文学创作中,都有很杰出的贡献,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作为新中国第一位女建筑学家,她随同丈夫到许多地方去调查古建筑,并合著了许多建筑学著作。作为一名女作家,一位女诗人,她的作品虽算不上丰厚,但有相当数量的诗歌和小说在艺术上都属上乘之作。她的作品也和她本人的气质一样,透出一股轻灵、飘逸,略带忧郁之美。她被称为“三十年代极富个性,艺术上渐臻于炉火纯青的女诗人。”(注:引自邵燕祥:《林徽因的诗》。) 林徽因在诗歌创作上,明显地受着“新月派”的影响。早在二十年代,林徽因就和“新月派”的主将徐志摩相识了。在文学上,他们有共同的兴趣和爱好,在创作思想上,也有许多共同的语言。1931年,林徽因的第一首诗《谁爱这不息的变幻》就是在徐志摩主编的《诗刊》上发表的。因此,林徽因是在新月派的氛围里开始走上诗坛的。 林徽因不仅被归为“新月派”的成员,同时,她又是京派作家的一员。京派诗歌主要继承了新月派诗歌的创作传统,但同时又有所发扬。他们从中西诗歌交汇,民族传统与现代精神的融通角度对新诗有了巨大的影响。林徽因所创作的许多带有象征主义的现代诗,也正说明了这种影响。 无论是“新月派”还是“京派”,当然他们中有许多交叉的成员,他们都是一批非常有才情的诗人,崇尚艺术,逃避现实,热烈地追求美,赞颂美。无论是自然美,还是人性美,都成了他们笔下纯美的景致。徐志摩就说过“美是艺术的核心”,“艺术家为美的原则而牺牲。”(注:引自徐志摩:《海滩上种花》。) 林徽因的前期诗作中,可以说有一种“唯美的倾向,许多诗作都写出了诗人眼中的美和对美的深刻感悟与体验。在诗《激昂》中,诗人就说,对一切“纯美”,她将“献出我最热的一滴泪/我的信仰、至诚和爱的力量/永远膜拜在你美的面前”。林徽因是一位极富艺术个性的诗人,在她的笔下,平常的花草树木,天光云影,无不具有美的形态,美的情韵。她的《笑》是一首流传很广的名篇。我们也似乎能从诗中看出诗人正值妙龄时的美好神态。“笑是她的眼睛,口唇/和唇边浑圆的漩涡。/艳丽如同露珠,/朵朵的笑向/贝齿的闪光里躲,/那是笑——神的笑,美的笑;/水的映影,风的轻歌。……”诗人选择笑来描写青春女性的美,可以说是很有独到之处的。那简直是一种美到极致,令人心旌神摇的笑。诗人付于笑一些模糊的意象,什么“艳丽如露珠”,“水的映影,风的轻歌”,我们很难用语言来表达这种不具形的意象是什么,但我们却能意会到这种美。那是一种纯洁、神圣的美,诗人把这种美描摹得出神入化,令人拍案叫绝。另一首《深笑》也具有这样的艺术效果。 此外,诗人凭借着良好的艺术修养,敏锐的艺术感觉,对自然界的普通景观,无不有独特的感觉,如《一首桃花》“桃花/那一树的嫣红”,“含着笑,/在有意无意间,/生姿的顾盼”。诗人把桃花写活了,简直就是一位活脱脱的美丽少女。还有诗歌《山中一个夏夜》:“山中有一个夏夜,/深得像没有底一样,/黑影,松林密密的;/周围没有点光亮,/对山闪着一盏灯——两盏像夜的眼/夜的眼在看!”这些描摹自然美的诗作简直就是一幅幅清新,幽雅、恬淡的自然风景画,而且透出一种空灵、飘逸之美。 无论是“新月派”还是“京派”诗人,在创作中,都擅长于写抒情诗。陈梦家在《新月诗选》的“序言”中就亮出了自己的旗帜,“人类最宝贵的,是一刹那间灵感的触发,记载这自己情感的跳跃,才是生命与自我的真实表现。”林徽因本人也认为写诗“要忠于感情,又忠于意象,要忠于那一串刹那间内心整体感悟。”(注:引自林徽因:《怎么回事》。) 在林徽因的抒情诗作中,爱情诗历来被人们所关注。众所周知,林徽因的许多爱情诗都与徐志摩有关。早在1924年,徐志摩在伦敦认识林徽因的同时,就被她的美迷住了,并狂热地爱上了她。徐志摩为此而离了婚,而林徽因却由于种种原因,则与梁思成结了婚。多情的徐志摩在理智上虽与林徽因保持着距离,可他至死也没有割舍掉未了情。因此,这段无言的未了情在两人的诗作中都有体现。徐志摩的那首《偶然》就是因林徽因而作,“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失了踪影……”在《云游》中,徐志摩说,她的“明艳,在路过时点染了他的空灵”。同样,林徽因对于这段感情也是有着适度响应的,她对徐志摩也是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的。如果把林徽因的《深夜里听到乐声》和徐志摩的《半夜深巷琵琶》放在一起来看,我们就会发现其中的呼应关系。徐志摩说:“又被它从梦中惊醒,深夜里的琵琶!/是谁的悲思;/是谁的手指;/像一阵凄风,像一阵惨雨,像一阵落花。/在这深夜时,/在这睡昏昏时……”林徽因则说:“这一定又是你的手指,/轻弹着,/在这深夜,稠密的悲思/我不禁颊边也泛上了红,/静听着/这深夜里弦子的生动。/一声听从我心底穿过,/忒凄凉/我懂得,但我怎能应和?……”从这两首诗中,我们是能够看出两人之间这种隐秘之情的。林徽因另有一首爱情诗《别丢掉》,许多研究者也认为它是对徐志摩而发的,是对徐志摩一系列情诗回应式的一种自剖和酬答。诗中写道:“别丢掉/这把过往的热情”,“叹息似的渺茫,/你仍要保存着那真”。诗中,抒情主人公担心心上人会忘情负约,但又不便直言。这样的一种复杂的心理过程,通过自然界的山水明月,空谷回音,间接地表达了出来,情感细腻,真挚,深切动人。这首诗既有西方情诗大胆言情的内涵,又有中国传统诗歌委婉曲折的表达感情的手法,连朱自清先生也不禁为之叫绝。尽管林徽因的婚姻是幸福完满的,但是,她对于徐志摩的这段情意还是相当珍视的。在《情愿》、《记忆》、《落叶》等诗作里,诗人也都表达了这段未了情的一种失落,怅惘的情绪,诗人想要像落叶一样,摆脱掉那伤心的一切。读着这些诗,我们不禁为这段纯洁的爱情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