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7278(2000)01-0096-(09) 一、王逸父子生平事迹 东汉王延寿是一位著名赋家。他只活了20余岁,其生平附见其父《王逸传》,传见《后汉书》卷一百十七《文苑列传》。传记其父子生平极其简略,云: 王逸字叔师,南郡宜城人也,元初中举上计吏,为校书郎。顺帝时为侍中。著《楚辞章句》行于世。其赋、诔、书、论及杂文凡二十一篇,又作汉诗百二十三篇。子延寿,字文考,有俊才,少游鲁国作《灵光殿赋》。后蔡邕亦造此赋,未成,及见延寿所作,甚奇之,遂辍翰而已。曾有异梦,意恶之,乃作《梦赋》以自励。后溺水死,时年二十余。 父子二人传记,仅此100余字。今据此及其他材料,略考其父子生平大概。 第一,王逸父子的生卒年。王逸于东汉安帝元初(公元114-119)中为上计吏。按东汉制度,郡(国)每年年终应派较高级掾吏(刺史则派属吏)入京汇报本地情况(包括户口、田、钱谷出入等等),称之上计吏(掾)。司马彪《续汉书·百官志》五:“郡(国)每岁尽,遣吏上计。”(在今存范晔《后汉书》中),杜佑《通典》(官职·州郡·郡太守):“汉制,岁尽,遣上计,掾、史各一人,条上郡内众事,谓之计偕簿。”王逸既为上计吏,并能为朝廷选留,当不是初入仕途。(注:彼时做过上计吏的著名人物,如秦嘉,有《留郡赠妇诗》,可证明已婚。赵壹为上计,是在已颇多坎坷,作《穷鸟》等赋之后。皇甫规38岁,上书论西羌事,为郡功曹,举上计掾。)今假定元初四年(公元117)王逸为30岁或25岁,那么他当出生于公元87年(章帝章和元年)或公元92年(和帝永元四年)。据一般情况推测,他25岁生子,那么王延寿便约生于公元112年或公元117年。史载延寿只活了20余岁,那么,他的卒年便当在公元133年(顺帝阳嘉二年)至公元138年(顺帝永和三年)间。王逸的卒年也无考,其在顺帝时为侍中,时已40多岁,其后事迹少见记载。根据现有记载,如说王逸父子主要活动年代是在安帝、顺帝时期,当是比较可靠的。 但是,研究者往往将王延寿的生卒年定得很迟。如陆侃如《中古文学系年》、吴文治《中国文学史大事年表》,都将王延寿的生卒年假定为公元143年至公元163年,亦即汉顺帝汉安二年至汉桓帝延熹六年。作这样的假定,主要因为:(一)《古文苑》所载《桐柏淮源庙碑》,以为王延寿撰,而此碑开始即称“延熹六年正月八日乙酉”。(二)郦炎《遗令书四首》文中称“王延寿,王子衍我之朋友也”。此书作于熹平六年(公元177年),郦炎终年28岁,上推其生年为公元149年,或以延寿生于143年,长其6岁,延寿死时,他14岁,以天才儿童论,或有交友之事。因为有这两条材料,研究者便将王延寿的生卒年大大推后了。笔者认为这两条材料都大有可疑,是不足为据的。 (一)《桐柏淮源庙碑》,是为当时南阳太守祭祀修整神庙而作,“一年再至”颇为重视。文章于颂赞之余,列举春、秋侍祠诸官属,有五官掾、功曹史、主簿、户曹史等,唯无撰碑者姓名。于秋侍祠官中,多出主记史宛赵旻一名。主记史当记祠庙盛况,赵旻或即此碑撰人。此碑文除见《古文苑》外,又见宋洪适《隶释》,洪书后出,但未署撰人,《古文苑》所题撰者难以作准。再说当时延寿年轻,未必有很高知名度,特地请他撰碑,似亦不合情理。退一步说,如因慕其文名而特邀撰碑,则无不署姓名之理。 (二)郦炎的《遗令书》是一篇很奇怪的文章,《遗令书》中称: ……下邳卫府君,我之诸曹掾,督邮济北宁府君,我繇之成就,陈留韩府君,察我孝廉,陈留杨君,辟我右北平从事祭酒。今我溺于地下,思恩则孤而靡报。汝(指其子止戈,才生二十日)有可以倒戟背戈,无孤之矣!陈留蔡伯喈,与我初不相见,吾仰之犹父,不敢以为兄,彼必爱以为弟;九江庐府君,吾父事之,张公裒张子传幼业,王延寿、王子衍,我之朋友也。鲜于中优,吾先姑之所出也。若不足焉,汝苟足,往而朝觐之;汝不敏,往从之学焉。汝苟往取任焉。 此文见收于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之《全后汉文》(卷八十二),其所据则为《古文苑》。然而此文所称“王延寿、王子衍,我之朋友也”实不足为据。文章很特别,称“遗令书”。令即命令,徐师曾《文体明辨序说》云: 按刘良云:“令,即命也。七国之时齐称曰令,秦法皇后太子称令。”至汉王有《赦天下令》,淮南又有《谢群公令》,则诸侯王皆得称令矣。意其文与制诏无大异,特避天子而别其名耳。 曹操为魏王,故有《遗令》之作,郦炎一介平民,称其遗言为《遗令书》实不可解,其文也颇多费解。郦炎当时,州郡辟命皆不就,然其称卫府君为我之诸曹掾,称引荐诸人又颇感激涕零,称蔡伯喈“彼必爱以为弟”,亦甚无礼。据其文意,王延寿、王子衍此时尚存在,故命其子可朝觐之或从之学。而据王延寿(文考)的事迹,是绝不能活到此时(公元177年)的。郦炎这篇文章是他患有精神病以后所写,郦炎精神病发作,致其产中之妻惊死,为妻家控告系狱,在狱中作此《遗书令》。其称王延寿为“我友”,未必真有所交往。郦炎是河北人,未做过官,活了28岁;王延寿是湖北人,也未做过官,活了20余岁,他们交往的可能性是很小的。郦炎如此说,可能是慕名,且不知延寿已死,迳自称之为友,也如说蔡邕“彼必爱以为弟”(按蔡邕此时已45岁),头脑不甚清醒。还有一种可能,他所说王延寿,并非文考,而是另一个人,延寿作为名字是很普通的,所谓“子衍”很可能是这一位延寿的字,总之不能根据这一材料,就将王延寿的生卒年大大推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