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文化的现代转换自1919年的五四运动以来,已成了几代学者关注的重要课题。时人的中西文化论争作为近代化进程中的必然现象,昭示着历史转折中所蕴含着的现代意义:传统文化的现代转换需要中西融合、激浊扬清。 1.当人类即将告别20世纪的时候,美国的社会学家托夫勒、未来学家奈斯比特都处心积虑地谋划着关于21世纪的未来,东西方国家面对着跨世纪的转折,都从不同的角度思考着自己的发展前途和命运。随着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人们或许已经意识到:昔日的农业文明已成了落日前的一抹余辉,工业经济中的某些产业已滑过如日中天,渐变成了午后斜阳,只有“以知识为基础的经济”正如初升的朝阳冉冉升起。经济的发展和时代的进步,使得人类文化犹如母体中躁动的婴儿,正悄然地从诸多方面发生着深刻的变革。中国文化作为人类文明结晶的组成部分,面对着历史的跨越,在文化的现代转换中,展示着它特有的魅力。然而,要使传统文化在时代变迁和社会转型的过程中,发挥其独特的功能,有必要对某些问题重新审视与思考,不断“剔除其封建性的糟粕,吸收其民主性的精华”。(注:《毛泽东选集》第2卷,第707—708页。 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 2.自从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中国社会开始转型之后,国人对传统文化的优劣逐渐有了认识,一批思想敏锐的近代知识分子在反思中国传统文化时,毅然将目光射向了西方文化: 冯桂芬坦陈中国不如西方“以今论之,约有数端:人无弃才不如夷,地无遗利不如夷,君民不隔不如夷,名实不符不如夷。”(注:《校分序抗议·制洋器议》。)左宗棠直言“中不如西,学西可也”(注:《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17,第3271页,台北,文海出版社。),“中国之睿智运于虚,外国之聪明寄于实;中国以义理为本,艺事为末,外国以艺事为重,义理为轻。”(注:《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18,第692页,台北,文海出版社。)薛福成叙说“中国所尚者, 道为重;而西方所精者,器为多。”因此,“欲求御外之术,唯有力图自治,修明前圣制度,勿使有名无实;而于外人所长,亦勿自设藩篱以自隘,斯乃道器兼备,不难合四海为一家。”(注:《庸庵全集·文编》,卷2。)严复论析“中国最重三纲,而西人首明平等;中国亲亲, 而西人尚贤;中国以孝治天下,而西人以公治天下;中国尊主,而西人隆民;中国贵一道而同风,而西人喜党居而州处;中国多忌讳,而西人众讥评。其于财用也,中国重节流,而西人重开源;中国追淳朴,而西人求欢虞。其接物也,中国美谦屈,而西人多发舒;中国尚节文,而西人尊新知。其于灾祸也,中国委天数,而西人恃人为。”(注:严复《论世变之亟》。) 对于中西文化中各自的优劣,尽管国人了解的并不十分透彻,思想敏锐的近代中国知识分子对“西学”的介绍在当时来说也还只是些皮毛,但它说明了一个不可忽视的事实:社会的转型不仅对政治、经济产生影响,而且必然导致文化上的转换。 3.中国传统文化的现代转换,必须突破固有的思维定势:“儒学复兴”说、“全盘西化”观、“精华选择”论。因为无论是“儒学复兴”,还是“全盘西化”,两种观点背后所隐含的或为“华夏文化中心”论,或为“西方文化中心”说,二者共同的思维特征只强调一元而忽视多元。“精华选择”论听起来似乎颇有道理,但仔细分析,它却是对文化这个有机整体的一种分割。正因为这几种思维定势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偏差,影响着中国文化的重构,使得传统文化的现代转换处于一种两难选择的境地。 实际上,中国传统文化的现代转换既要抛弃“西方中心”论,也要避免“华夏中心”说。如果说传统的“中央之国”、“定于一尊”曾让先贤们盲目地陶醉过,那么,认为“21世纪是中国人的世纪”就显露出中国人心态上的狂妄,或外国人对中国发展认识上的别有用心。而“西方中心”论者,总是以一种傲慢的偏见将西方文化看成是最优越的,是核心,应该普及于全世界。本世纪20年代末,法国著名的比较文学家洛里哀(Frederic Loliee )在《比较文学史》这部名著中作出这样的结论:“西方之智识上、道德上及实业上的势力业已遍及全世界。东部亚细亚除少数偏僻的区域外,业已无不开放。即使那极端守旧的地方也渐渐地容纳欧洲的风气……从此民族间的差别将渐被铲除,文化将继续它的进程,而地方的特色将归消灭。各种特殊的模型,各样特殊的气质必将随文化的进步而终至绝迹。到处的居民,将不复有特异于其他人类之处;游历家将不复有殊风异俗可以访寻,一切文学上的民族的特质也都将成为历史上的东西了。”“总之,各民族将不复维持他们的传统,而从前一切种姓上的差别必将消灭在一个大混合体之内——这就是今后文学的趋势。”(注:洛利哀(Frederic Lolliee)《比较文学史》,上海书店,1989年版第352页。 )事实虽已对这一结论做出了否定的回答,时代虽在社会的变迁中前进,文化的多元性也呈现出明显的趋势,但是,西方中心论仍蛰伏于西方学者的心灵,令他们难以忘怀,不少中国人也为此而津津乐道。仔细思考与分析,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不同文化的存在与差异,构成了人类文化的共同宝库。正如英国哲学家罗素说的“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过去已被多次证明是人类文明发展的里程碑。希腊学习埃及,罗马借鉴希腊,阿拉伯参照罗马帝国,中世纪的欧洲又摹仿阿拉伯,而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则仿效拜占庭帝国”。(注:罗素《中西文化之比较》,转自《一个自由人的崇拜》,时代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第8页。)人类文化的相互交流诱发了人们的创造性而导致革新。 因此,在中国传统文化的现代转换过程中,唯有注重不断创新,才能使传统文化富有生命力,方可不断增强中华民族的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