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世界”一词是20世纪以来广泛运用的一个概念。但是,这个词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含义。尽管今天这个标签到处都是,但是,它的含义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不确定。诸如“第三世界是什么”、“第三世界在哪里”以及“谁生活在第三世界”等问题都没有简单的答案。就此问题,美国学者马丁·刘易斯在美刊《现代史》(1999年11月)第98卷第631期撰文《第三世界存在吗?》, 从该词的使用历史及现实情况上对该词作了厘清。现将该文主要内容介绍如下。 “第三世界”是带有偏见的概念? 传统上,“第三世界”是那些维护穷困国家以及受压迫人民权益的左翼们所喜欢的一个词。多数左翼反对使用“发展中国家”一词,认为它只从现代化范式上来说明问题。然而,现在那些对左翼社会思想的概念框架一无所知但具有激进意识的人,却对“第三世界”这个概念提出了异议。他们认为,将穷困国家置于“第三世界”完全是一种贬低这些国家身份的做法,这意味着穷困国家处于第三等地位。的确,“第三世界”很容易被认为是一个带有侮辱性的词,它的含义也很容易被弄混淆。然而,三个世界的观念已经深深地嵌入了专业地理学和一般的地理学概念之中。人们要想将这个词从地理词汇中删除掉,并非易事。 旧的三分法 地缘政治学为我们划分世界提供了基本的概念框架。因此,要理解“第三世界”这个词所包含的内在问题,就必须回顾全球地缘政治发生的急剧转变。20世纪上半叶,美国和欧洲就流行着一种三分法。那时,人们认为,世界是由两个主要的“文明”——发达文明的西方和落后专制的东方——与第三个“原始社会”(例如中非和新几内亚地区)组成的。 当然,这种简单的划分框架也是有问题的。俄国和拉丁美洲的许多地区就特别不适合这种划分法。例如,革命后的俄国既是地缘政治意义上的东方的核心,同时也是工业化的、历史上存在基督教的西方世界的一部分。 到20世纪中叶,这种划分体系越来越不适合时代的要求,并且对政策制定者来说几乎不起什么作用。面对世界战争动荡及其带来的后果,在40年代中期,美国政府要求交叉学科学者有效地重新勾勒这个世界的面貌。因此,一幅新的地图出现了。原有的西方、东方和原始社会被分解成许多小的组成地区,这些地区主要是以假定的文化相似性为基础来界定的,每一个地区相互之间形式上都是平等的。这样,西欧不仅与东方和许多原始地区形成对照,而且与东亚、东南亚、中东和撒哈拉以南的非洲等区域也形成对照。同样,拉丁美洲也被认为是一个世界区域。这种概念上的平衡代表了一种重要突破,而且具有非常重要的进步意义。然而,由于驱动冷战的地缘政治学和经济标准的存在,新的三分法实际上很快就代替了旧三分法。 三个世界的划分 新的三分法就是“三个世界”的划分。第一世界主要是繁荣的西方,现在扩展到所有具有发达工业经济和实行民主管理的国家(包括位于传统基督教国家以外的那些国家)。与此相对,第二世界被界定为以苏联为中心的工业共产主义地区。世界其他地区,也是最大的一部分地区,则被归入另一类,即第三世界。在第三世界中,人们可以遇见所有的政治经济形态,从市场取向的民主国家到资本主义独裁国家,从社会主义取向的民主国家到极权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国家。据称,使得这些不同的政权联合在一起的正是这些国家占主导地位的农村经济及其普遍的贫穷。 这种三个世界的划分模式混淆了地缘政治标准和社会经济标准。第三世界变成了一个不确定的、有争议的领域。将新的三分法和早期的三分模式结合起来的做法不可避免地导致一些严重的概念分歧,使得许多国家处于模棱两可的境地。日本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尽管日本明显属于以前的东方国家,但是,到20世纪60年代,日本成为一个工业民主国家,它只能被界定为第一世界国家。从特定的语义学角度来说,日本要么是西方世界的一个非西方成员国,要么是第三世界的一个不穷的成员国。 尽管存在这些逻辑上的不一致,但是总的说来,三个世界的划分模式在70年代被证明是有用的。到90年代,这个划分模式的基础遭到严重破坏。尤其是有差别的经济增长模糊了三个世界划分的界限。尽管总的来说,富国仍富,穷国仍穷,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如此。多数第三世界地图仍然包括南朝鲜、台湾和新加坡。然而,南朝鲜和台湾现在应该归入先进的工业民主地区;尽管新加坡并不是一个民主样板,但是从许多方面讲,它都比英国更为繁荣。同样,三个世界的划分框架很难将富裕的石油输出国家归入某一类,如科威特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 对这个划分模式提出的更为严峻的挑战来自苏联的解体。随着冷战的结束,第二世界不再存在。因此,问题出来了:如果第二世界不再存在,我们还能够有“第三世界”吗? 南北划分的问题 摆脱这种困境的一个办法就是以更简单的二元模式取代旧有的全球三分法,将富裕的核心国家与以前的殖民地和后来的新殖民地中的穷国对照起来。这种划分模式越来越为大家所接受。第三世界变成了后殖民的南方国家,它们与工业化的北方国家(包括所有的前宗主国)相对。这种源于70年代的南北划分方法有效地将以前的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归入了一类。 如果说苏联体系的政治解体削弱了三个世界划分模式的逻辑,那么,以前的第二世界后来出现的经济崩溃也使得南北划分模式动摇了。首先,南北二元划分法最大的问题在于这种分类太笼统。即使我们忽略因第二世界的消失而带来的类型学问题以及南方和北方这两个词在地理学意义上的不准确性,第三世界或南方这些概念仍然不能够完成人们赋予它们的任务。它只是将有着极其不同的社会、文化和经济环境的国家与地区归并在一个标题下。例如,人们一般将阿根廷归入第三世界,但是阿根廷更接近于第一世界较穷的国家,而不像是“典型的”第三世界国家。